入二皇子府的第一晚,上官若才躺下来,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不大的卧室,十几平米的小屋里,充斥着白桃香氛的味道。
一米八宽的双人床上铺着柔软的鹅绒被,她纵身扑倒在上面,就好像身下是一团蓬松柔软的云朵。
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世界,是她短暂逃离现实重压的乌托邦。
华灯初上,她窝在床头,落地灯射出的暖黄色光洒满房间,洒在她的手上,洒在她手中的那一本书上。
纸张散发着油墨印刷的特殊香气,让她沉醉其中。
蓦地,那些一个个如小方块般的字开始躁动不安,跳跃旋转,在她眼前活了过来。
她看见了繁复华丽的厅堂殿宇,看见了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看见了身着宫装的美艳妇人,亦看见了那个与自己同名的女子。
“你后悔么?”
天音乍响,震上官若脑中嗡嗡。
她抬起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寻找,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或物的影子。
再低头时,她便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着与原主一模一样的衣裳。
喉结隐隐泛起腥甜,夹杂着一股难以被人忽略的苦涩。
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音再度响起,直直打在上官若心尖。
“你若是后悔,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上官若的唇动也未动,可她却分明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得天神垂怜,本该奋起反击。”
“然妾此身已了,再不想重现往事。”
“只求天神恩赐,妾愿以魂魄为质,换得凤堇公主重生之机,换得凤玄遭到他应得的报应。”
“此后,妾宁永不入轮回,再不来这人世间。”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上官若挣扎地坐起身,定了定神,环顾四周。
皎白的月色透过窗纱投射进来,屋内虽未点灯,却也能隐约看得清楚。
她离自己独居的那个小屋,已经很远很远了。
上官若的寝衣,已被后背的冷汗浸透。
刹那间,她陷入迷茫。
刚才的梦中之人,究竟是她,还是原主?
她只是看了一本小说而已,为何一觉醒来,就成了书中的主人公?
难不成,是因为原主自愿消散神魂,她才替她来到了这里?
然而,还未等她想出个什么所以然,便有人在外敲着房门唤她。
“姑娘可醒着吗?”
“二皇子身子不适,烦请您去看看。”
上官若心底虽然不耐烦,却还是只得起身穿衣蹬鞋。
她先高声答了门外那人的话,又降低声音,喃喃自语。
“不舒服就去寻太医,我又不会治病,叫我去做什么?”
待到门外的小厮第三次叫喊,上官若终于拉开了房门。
见她出来,小厮连忙垂首向她行礼,催促她去凤玄房中。
上官若跟着那人步履匆匆,往二皇子卧房的方向走。
“怎么,李大人昨夜未留在府中吗?”
“二皇子病情反复,为何不速去请他前来诊治?”
寂寂黑夜之中,只听得上官若发问,却始终未能听到那小厮的回答。
走着走着,上官若便觉不对。
从她的住处往凤玄房中走,是断然不会路过这一片花园的。
于是,她谨慎地停下了脚步,质问领路之人。
“这不是去二皇子卧房的路,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听到她这句话,前头的小厮骤然回转,朝她走了过来。
上官若心中紧张,不自觉地便往后退,直至背脊抵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她扭头去看,却发现自己走进一个死角,已是退无可退了。
她将手在背后摸索着,试图找到一个石块或别的什么,用来保护自己。
小厮在离她几步之处,忽地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
上官若一时更陷入紧张,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考究竟何时呼救才能让自己顺利脱险。
那人走得越近,上官若浑身的肌肉就绷得越紧。
她的指尖,甚至已经微微陷进了后背山石的缝隙里。
不料,那小厮走至近前,忽而将匕首横握,托在双掌之上。
“此刃乃将军贴身之物。”
“将军特意嘱咐奴才,交予姑娘作防身之用。”
上官若瞬间放松下来,手中捏着的石块也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是萧将军的人?”
小厮恭恭敬敬将匕首递到她面前,答:“奴才名唤萧河,姑娘以后叫我阿河便可。”
上官若虽然知道,像这种高门大户家的下人,往往都是随着主家的姓而起名的。
但萧河二字,实在太不像一个奴才的姓名。
“你这名字,是谁人给你取的?”
萧河仍低着头不敢看她,老实回答。
“奴才原是被萧将军之父从外面捡回的孤儿,没有名姓。”
“后来将军言称,既然是从河边带回来府的,不如就取一个河字,唤作萧河。”
上官若突然起了好奇,又问他:“看你的样貌,如今应当超不出二十五岁。”
“这样算来,萧将军也不过长你三岁。”
“你入萧府时,他应该亦是个孩童。”
“他那时,便能给你取名字了?”
萧河对她的疑问似乎十分不解,挠挠头。
“饶是将军年岁再小,那也是奴才的主子。”
“起个名字罢了,有何不可?”
上官若这才反应过来她的问题有点歧义,便换了一个问法。
“我是想问,你打小就跟在他身边吗?”
萧河微微点头,道:“奴才跟老爷回府时,年方八岁。”
“将军是府中独子,那会儿还是少年心性,不免顽皮。”
“老爷看我年龄虽小,性子却沉稳,便叫我做了将军的贴身侍从。”
上官若听他讲完,又问:“你既管萧将军的父亲叫老爷,为何不唤他为少爷?”
萧河笑得有些憨,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奴才从前不懂事时,便直接唤将军一声闯哥。”
“后来长大了,知道了上下尊卑,也叫他少爷。”
“只是将军脾气倔,又一向不喜别人少爷、少爷地唤他,于是待他得了陛下封赏后,府中人便统一改了口,就叫将军。”
萧河将话说完,忽地眨巴眨巴眼,歪头看向上官若。
“姑娘怎么忽然间如此关心我们将军的事?”
“这倒让奴才觉得,姑娘不像是传闻中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