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有在桃花村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放肆，骗他喝尿。
偏偏他还不敢发作。
毕竟张富贵名义上是在为他治病，那童子尿也的确是一味中药材。
《本草纲目》就有记载，童子尿性寒、味咸，可以凉血散淤，消肿止痛。
张富贵上前几步，拍了拍李大有的肩膀：“村长，我没跟你开玩笑，要是明天你的病情不见好转，再来找我。”
李大有咬着牙说：“这是你说的，要是没用，我跟你没完。”
张富贵憋着笑：“那你先在这熬药，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喝了。”
李大有又用凉水漱了几遍口，洗了把脸。
接着蹲回炉子面前，守着冒着热气的药锅。
旁边那小半瓶黄澄澄的液体，看着就作呕。
回到药房，苏晚晴赞许道：“富贵，干得漂亮，就该整一整那老色鬼。”
张富贵眨眨眼：“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苏晚晴眼神娇羞，见没人过来，迅速在张富贵脸上亲了一口。
“就这？”张富贵觉得意犹未尽，就要扑上去。
“别，万一有人过来。”苏晚晴连连躲闪。
她现在感觉，跟张富贵单独相处太危险了。
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
两人拉扯了一阵，外面的棋摊，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声。
苏晚晴一把将张富贵推开，整理了一下衣襟道：“外面怎么了？”
张富贵也觉得那喧闹声有些不寻常，只好暂时按下欲火，出门去看看情况。
他挤进人群，只见苏正明坐在小马扎上，正在跟一位面生的老者下棋。
老者大约花甲之年，头发呈银白色，双目炯炯有神。
身上穿的衣服十分考究，一尘不染。
比起一般的农村老头，气质出众不少。
苏正明执红棋，此时被下成了老帅推磨。
但他性子执拗，死不认输，还在那磨棋盘。
所谓老帅推磨，就是被对方杀成了光杆老帅，对方却不肯绝杀，偏要用车追在老帅屁股后面，围着九宫转圈。
这是对对手的一种羞辱。
刚才那阵喧闹声，便是众人替苏正明打抱不平，指责老者欺人太甚。
“喂，哪有你这么下棋的？”
“就是嘛，车占花心就困毙了，非要推磨？”
“太欺负人了，只恨我棋艺不精。”
……
张富贵小声问王七叔：“这老大爷是谁呀？”
王七叔说：“他叫刘国栋，本来也是咱们桃花村人，很小的时候死了爹，后来他娘带着他改嫁，就很少再回来，所以你们年轻人不认识。”
原来，今天是刘国栋父亲的忌日，他回桃花村来扫墓。
从山上下来，没事在村里瞎转悠。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唯独是个棋迷，看到苏家诊所这棋摊，顿时挪不开脚步了。
张富贵帮李大有治病期间，刘国栋称霸棋枰，大杀四方。
桃花村这帮臭棋篓子，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全都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苏正明是最惨的一个，被吃成了老帅推磨，却还铁青着脸，死不认输。
张富贵得知事情经过，轻笑道：“我当多大的事，下棋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王七叔道：“咱们全都输这么惨，太没面子了。”
张富贵低头说：“正明叔，赶紧交棋，别耍驴脾气。”
苏正明抬头，一看到张富贵，顿时眼睛一亮。
他站起身，一把拉住张富贵的胳膊，将他按在小马扎上。
“富贵，你来跟他下。”
张富贵连忙推辞：“你们几个老大爷玩，我一个小伙子凑什么热闹？”
苏正明愤愤不平地说：“你不是会什么瞎眼狗、铁滑车的邪门招数吗？全都给我使上，帮我出这口气。”
其他几个老大爷，也跟着相劝。
“富贵，上，帮我们报仇。”
“咱们桃花村棋坛的荣誉，就靠你来维护了。”
“老刘这棋下得密不透风，野路子根本赢不了，你好好下。”
……
苏正明忽然一拍大腿：“富贵，你要赢了老刘，我把晚晴嫁给你！”
王七叔瞪大双眼：“苏大夫，玩这么大？”
这一下，棋摊彻底热闹了起来。
如此刺激的彩头，可不是天天都能遇见。
张富贵见众意难违，只好端坐在小马扎上，双目平视着刘国栋。
“老先生，下棋只是娱乐而已，你干嘛下那么狠的手，把人下成老帅推磨？”
刘国栋淡淡道：“还不是他们不讲规矩，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这都不知道？”
张富贵回头扫了一眼。
苏正明、王七叔等人面露惭色。
张富贵知道这些老大爷的尿性，什么观棋不语、落子无悔，在他们这根本不存在。
肯定是他们先犯规，激怒了刘国栋，才下了那样的死手。
不过现在既然坐了上来，下一盘是在所难免。
张富贵一拱手：“刘老先生，后辈张富贵领教了。”
刘国栋没把他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笑道：“要不要我让你一个马？”
张富贵摇头：“那倒不用，我刚学的，你下手轻点就行。”
刘国栋一伸手：“那你用红棋吧！”
下象棋的规矩，红先黑后。
执红棋有先行之利。
由于刚才苏正明就用的红棋，张富贵也懒得再换，便欣然接受了。
李大有原本在熬药，这时候也来凑热闹。
他不屑地撇撇嘴：“张富贵你个傻小子，真是班门弄斧，人家刘老爷子得过市冠军。”
张富贵故作惊讶：“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关公面前耍大刀，蠢！”李大有抄起手，等着张富贵出洋相。
他哪里知道，张富贵如今的棋艺，有特级大师的水准。
别说市冠军，就算全国冠军来了，也能掰掰手腕。
苏晚晴听说苏正明把自己赌了上去，内心激动不已，连忙跑来观战。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富贵，你可一定要赢。
在众人的瞩目下，张富贵随手来了个炮二平五。
刘国栋见招拆招，马八进七。
当头炮，马来跳，是象棋最常见的开局。
张富贵心想，既然人家是市冠军，肯定不能用野路子，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布局阶段刚一结束，张富贵就一着不慎，被刘国栋中炮一将，抽掉了车。
“哎呀，臭棋，抽车都看不到？”苏正明扼腕叹息。
苏晚晴一阵失落。
好你个张富贵，就那么不想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