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这里衣服太贵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林月娥低声道。
女店员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在村里生活习惯了，走进繁华的城市里，难免有些自卑。
张富贵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小娥姐，相信我，你穿上这里的衣服，一定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漂亮。”
林月娥还是局促不安，两只手都不知往哪放。
服装店的吧台里，还有两个女店员在嗑瓜子。
“哟，来了两个乡巴佬。”
“穿得土里土气，还好意思逛我们这样的高档服装店。”
“现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怎么就这么多？”
……
张富贵耳力超凡，听见这些冷嘲热讽，脸色阴沉下来。
考虑到林月娥的感受，他并未发作，而是一招手：“麻烦你们，给我挑两套好一点的女装，能衬托我小娥姐气质的。”
“能衬托她气质的，去后面批发市场挑。”一名女店员发出刺耳的笑声。
当她看清张富贵的脸，不由惊讶道：“张富贵，怎么是你？你不是出车祸被撞成傻子了吗？”
张富贵定睛一看，这女人有点面熟。
仔细一回忆，才终于有了点印象。
她叫黄薇薇，与张富贵是大学同学，不过三天两头逃课，跟社会上的人厮混在一起。
张富贵一共上了两年大学，也没见过她几次。
“我们学的专业是古代史，你怎么跑来卖衣服了？”张富贵问道。
“我当时脑子抽风，报了那个冷门专业，毕业后连工作都找不到，只好先来卖几天衣服，混个温饱。”黄薇薇一肚子气。
当下的大环境，最赚钱的专业，都是It、金融、计算机什么的。
文史类专业出来，的确没什么发展前景。
最好的出路，就是考个公务员，挤进体制内。
不过以黄薇薇的成绩，也只是混个毕业证罢了。
张富贵淡淡道：“你自己不好好学习，怪专业干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黄薇薇讥笑道：“你倒是学习成绩好，每个学期都考第一，结果呢？”
“我看你这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
“你生下来是穷人，一辈子都是穷人，妄想靠知识改变命运，想屁吃呢！”
……
原本以张富贵的学习成绩，大学毕业以后，一定会有光明的前景。
不料一场车祸，让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全部化为泡影。
不禁让人感叹，老天造化弄人。
“我没空跟你打嘴仗，现在我是顾客，你是店员，麻烦你带我小娥姐挑两件衣服。”张富贵沉声道。
“你知道我们这的衣服多少钱一件吗？赶紧走，这不是你能来消费的地方。”黄薇薇不耐烦地驱赶二人。
上学那会儿，他就听说张富贵穷得叮当响。
学习之余，还要去外面打零工，才能勉强凑够生活费。
出了车祸以后，更是雪上加霜。
这家店里，最便宜的一件衣服都要三千多。
哪是他一个土农民消费得起的。
林月娥拉着张富贵的胳膊道：“富贵，我家里衣服够穿，不用买，咱们走吧！”
她知道张富贵有钱，但不愿让他乱花。
也不想跟狗眼看人低的黄薇薇一般见识。
她性格温和善良，要是跟人吵架斗嘴，完全不是对手。
所以一心只想离开。
“顾客就是上帝，我今天非要挑两件衣服不可。”张富贵十分固执。
这口气要是轻易咽下去，那也太憋屈了。
哪怕这衣服是金子做的，他也非给林月娥买下不可。
黄薇薇厌恶地瞪他一眼，然后冲里间喊道：“小芳，有客人上门，你出来接待一下。”
“哎，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间响起。
很快出来一个短发姑娘，年纪二十岁左右，一脸清秀。
“小芳，你这个月再完不成业绩，就要被店里辞退了，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有客人上门，我都交给你接待，提成都算你的。”黄薇薇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的，谢谢薇薇姐。”小芳答应一声，然后礼貌地看着林月娥：“你好，请问喜欢长裙还是短裙？”
林月娥思想偏保守，支支吾吾道：“长裙吧！”
“不，我喜欢短裙。”张富贵笑着对小芳说：“你带我小娥姐去挑，只管挑最漂亮的衣服，价钱无所谓。”
小芳连忙道：“好，请跟我来。”
林月娥没办法，只好跟着小芳去挑衣服。
张富贵没跟过去，是怕林月娥尴尬。
这位名叫小芳的女店员，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服务态度，都甩了黄薇薇几人八条街。
但她年龄比较小，性格胆小懦弱，经常被她们欺负。
遇上珠光宝气的顾客，她们便一拥而上，抢下销售业绩。
遇上明显来闲逛的人，她们才推给小芳，让她去白费唇舌。
遭受这样的排挤，小芳每月都无法完成销售任务，眼看连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在她看来，林月娥多半也只逛不买，但她很有职业操守，依然耐心细致地介绍着服装。
就算最后无法成交，也能熟悉一下销售话术。
吧台这边，黄薇薇仍旧与同伴磕着瓜子，面前的瓜子皮堆成小山。
她随口问道：“张富贵，你跟楚思琪还联系吗？”
“楚思琪？”张富贵一愣。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提过这个名字，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中，曾有那样一个女人存在过。
楚思琪是张富贵上大学时，班上的班花。
无论颜值、身材、气质，都堪称一流。
而且家世很好，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开学第一天，就惊艳了全班男生。
这样的女神，与张富贵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楚思琪不知哪根筋没搭对，那么多男生向她大献殷勤，她都不屑一顾，偏偏对张富贵情有独钟。
按她当时的话来说，张富贵虽然出身贫寒，但人长得帅气，学习又好，是一支潜力股。
张富贵自知配不上楚思琪，所以一直不肯接受她的感情。
楚思琪却锲而不舍，苦苦倒追了一年半。
张富贵终于被她感动，同意了尝试与她交往。
半年以后，玉女路的那场车祸发生。
作为张富贵的女友，楚思琪竟然没到医院看他一眼。
两年过去，二人再也没见过面，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半年虚无缥缈的感情，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