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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意将纸团成一团朝她扔来,她下意识接过,可又觉得不妥于是装作不在意的将纸团掷到地上,周舟眼角撇过,笑道“看来还是放不下啊!”

洛仪不理他,可却将他拎来的饭盒打开,将吃食一一摆在桌上。

随后装模作样地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苟师兄做的饭为何如此香,他是不是偷偷学艺了。”

“吃你的吧,香你就多吃点,少说话。”

周舟将碗筷递给她,阻了她的话,连不是一个人做的饭菜都尝不出来,看来不止眼神不好,连味觉都不好。

她吃,他就在旁边翻看她写的东西,内容开始还算正常,可越往后越离谱,直到最后一张全是乌日图的名字,他无奈将东西放下,起身去收拾东倒西歪的书籍。

洛仪饱餐一顿,心情好了不少,看着忙碌的周舟,笑的更开心了,“师兄,你难得做件好事,说吧,想要什么,师妹我定二话不说,赴汤蹈火!”

周舟眼角都没动一下,随口接话,“我是看在你重伤未愈伤口又被撒盐的可怜样才帮你,这次就算了,无偿。”

洛仪瞬间变了脸,好心情荡然无存,周扒皮就是不想让她好过,没事提什么提。

“哦。”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我知道你没有告诉他们真相,所以我又去了一封信帮你解释,免得她们说你不近人情。”

听到此话,她猛地转头看他,语气拔高,“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为什么帮我解释!”

她气得拍桌子,心情更烦了。

周舟放下手中的书,平静地坐到她对面,一脸认真地开口,“为何不说,你为救他身受重伤,可他呢,他却还说些有的没的伤你,若不是他命不久矣,我定要打他一顿,我师妹岂是他想欺就能欺的!”

提起此事他也有些激动,洛仪诧异地看他,“你竟对我这么好?!”

周舟清咳一声,回避开她的眼神,含糊其辞,“师父吩咐我看好你,我不得不遵从师命,你莫要多想。”

“哎呀,知道了!”

洛仪嫌弃地摆摆手,犹豫着开口,“可是…”

周舟最是不想看她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没有可是,你说他伤你多少次了,他伤你,你还上赶着救他,说不定人家不想让你救呢。”

洛仪烦躁地趴在桌上,连声叹气,“说便说了吧,菀菀她们迟早要知道的。”

“只是,师父可说我什么时候能出这无风阁?”

她眼中含有期待,周舟再次偏过头,回道“师父只说让你在这养伤修身,至于何时出去,他老人家没说。”

话毕,他直视她的眼眸,问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次反而是洛仪移开了眼,半晌才回,“无聊啊,我一个人在此待了一二三…好几个月了,想出门。”

周舟没说不信,可话语里全是怀疑,“这无风阁,你想要的一应俱全,师兄师弟们也轮流上来陪你,之前也没见你说无聊,怎么突然觉得无聊了?”

洛仪顿时泄了气,开始赶人,“好了,当我没说。无事你就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周舟没有犹豫,起身拎起食盒,嘱咐道“好好休息,莫要多想,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知道了,赶紧走。”洛仪回答的有气无力。

周舟离开,无风阁内,洛仪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无风阁外,周舟停在门口两步外,呢喃着,“七七,对不起,你注定无法见他最后一面了。”

江南。

过了中秋,乌日图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李瑾菀整日愁容满面,众人也没了玩闹的心思,连小冷都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时围着乌日图逗他开心。

这日,李济仁与李瑾菀再次探脉,两人对视一眼,李济仁冲她摇摇头,李瑾菀收回目光,开启了与00的聊天,“怎么样,有没有药能救他,什么代价我都可以考虑。”

00直言道“宿主,不是我不想办法,他如今已是多器官衰竭,现在更是连精气神都没了,能活到现在已是你们众人为他续命的结果了。”

李瑾菀沉默许久,轻声回它,“知道了。”

李瑾菀回神,看向李济仁,“出去吧。”

李济仁轻叹道“可敦,臣医术不精,请可敦...”

“和你没关系,先离开吧。”

李瑾菀径直去了书房,阿古善正在批阅奏章,见她进来,赶忙问道“如何?”

李瑾菀摇摇头,“阿古善,你要做好准备。乌日图他可能过不了今夜。”

阿古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一刻他隐了身上所有生气,丧气到了极致。

李瑾菀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开口,“他这一生承受了太多痛苦,苦到自己都不想继续了,他放弃自己,也是成全自己,我们留不住,就让他随了自己的心吧。”

阿古善抬眼看她,眼中渐渐有了神,他低声问道“我还能见我哥最后一面吗?”

“晚些时候吧,一个时辰后。”

“好。”

“你…”

“可汗,蓬莱来信。”门外的声音让阿古善看到了希望。

李瑾菀将信取回递给他,可他却沉默了,她凑近看完,这封信属实是意料之外。

洛仪救出乌日图时,他已是濒死状态,是她耗尽心力救了他,自己差点力竭而亡,若不是周舟及时赶到,这两人能不能活都不好说。

知道此事的乌日图自是愧疚非常,不想连累洛仪,又是话语伤人又是视而不见,最终两人彻底陌路。

李瑾菀心中摇头,这倒是乌日图能做出来的事,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有推开洛仪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古善将抽屉中的发簪拿出来,压到信纸上,盯着看了许久,将信与发簪一同放进旁边的木盒。

……

当你开始数时间,它会过的非常慢。

“几时了?”

李瑾菀回道“还有一刻钟。”

阿古善再次木然地低下头看手中的奏章。

这已经是他在转移注意力了,为何过得还是如此慢

“可汗、可敦,三王子醒了,要见你们。”

少布声音刚落,阿古善已经到了门口,少布看他不见喜色,又看向后面的李瑾菀,问道“可敦,三王子醒来,可汗怎么还是一副臭脸。”

“乌日图…大约是回光返照。”

“什么?!”

此时,少布拿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李瑾菀道“无妨,我先走了。”

乌日图房内,阿古善笑出了最灿烂的弧度陪乌日图聊他们小时候的往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揭对方的短,气氛很是融洽。

门外的李瑾菀笑着听着,可不知怎么感觉嘴里咸咸的,她眨眨眼,原来是不小心流了眼泪。

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结束后是很长的沉默,李瑾菀这才敲响了房门。

乌日图冲她笑笑,招呼着她,“弟妹,快坐,我的身体你最了解,我知道自己时限将至,所以临终想再见你们一面。”

他又看向阿古善,“小四,我想和弟妹单独聊两句,你先出去。”

阿古善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转身离开。

李瑾菀抬眼逼退眼中的泪意,笑道“哥,你有什么尽管说,能做的我一定做。”

他眼带笑意缓缓道来,“我和小四从小相依为命,可以说我是他前半生最亲的人,他什么脾性我最了解,他看似冷漠到极致其实最是在乎身边之人,我拜托弟妹不要让他陷在我离开的痛苦中。”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乌日图继续道“还有洛仪,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是我一次又一次推开了她,最后一次,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她和周舟的对话,我都不知道她为了救我差点殒命,我不能当做不知道如此心安理得和她在一起,我不能拖累她让她也陷入失去我的痛苦,所以我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也彻底伤了她的心,弟妹,我希望她能开心。”

李瑾菀下意识问道“你想带封信给她吗?”

乌日图摇摇头,“不要,我要让她忘记我重新生活,而不是在死后寄信说自己的苦衷,去得到她的原谅,让她悲痛,若是如此,那我可真是伪君子。”

说到这,他又笑了,满是歉意地看向李瑾菀,“你看,我最后把我的担子压到你身上,我确实不是个正人君子。”

李瑾菀回道“我倒希望你真的是个伪君子。”

至少能快乐很多!

两人又闲聊了些事情,时间长到门外的阿古善忍不住催促,于是三人对坐,多是乌日图在说,嘱咐阿古善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家,嘱咐他要为百姓做事,最后嘱咐他让阿古善把他埋葬在江南,不要大张旗鼓,静悄悄的就好。

他声音弱下来,李瑾菀纠结半晌,最终提醒阿古善将那只发簪给乌日图。

阿古善不知乌日图跟李瑾菀聊了什么,让说不要送的李瑾菀改了主意,但他知道李瑾菀是为了他哥好,他没有犹豫,将发簪放进乌日图手中,随后握着他的手凑到他眼前,让他看清楚。

果然,乌日图笑了,看到发簪的那一刻他就笑了,“真好!”

这一刻他整个人软下来,阿古善愣了一瞬才试探叫他,“哥,哥?”

从这一刻开始,他再叫哥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他。

只片刻,他反应过来,像往常一样替他掖好被子,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

他轻拍着他的身体,语气温和,“哥,睡吧,累了就睡吧,我在呢,你放心。”

一切按照乌日图的要求,院中连丧幡都未挂,可谓是简到极致。

七天后,曾热闹一时的小院彻底归于平静。

也正是这日,蓬莱难得风停树静,洛仪打开所有的窗给满屋的书晒太阳,她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眺望远处的云海,心中安宁。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未回头就知是谁,“今日我心情极好,有事赶紧说。”

她语气轻快,听声音就知道她心情不错。

周舟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洛仪没听到声音,回头看他,“说啊!愣着干什么?”

他平静地看着她,声音极轻,“他走了。”

幸好今日无风,不然这声音还真进不了她的耳朵,她不以为意,“谁走了?走就走了呗,又不是不回来。”

“等等!”

“你说谁走了?!”没由来的心痛让她问出口。

“乌日图。”

左心口的抽痛提醒她,她没有听错。

只一瞬间,她便白了脸,周舟连忙上前扶住她,手顺势搭上她的脉,这脉象,他也变了脸,气急想骂她,可又顾及着她,最终缓和了语气,嘲讽着,“你还真是会折腾自己。”

蓬莱岛难得忙碌,传言小师妹旧疾复发,卧病在床。

不明所以的人忙问,康健如她,何来旧疾?

知情人隐约透露是为情所困,一年前已是大病一场,如今再病还不知能不能好。

而舆论中心的本人此时正乐呵呵地躺在床上看话本。

旁边的周舟看她如此没心没肺,日常一问,“今日想吃什么?”

洛仪讨好一笑,“师兄亲自下厨,我哪敢点菜,有啥吃啥,我不挑。”

周舟嘀嘀咕咕地出了房门,洛仪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放空下来。

门外的人则日常一叹,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