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破乱不堪的杂物室里，一个瘦小的女孩缩在墙角，紧紧抓着脏污又单薄的被子，盯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身体反射性地颤抖着。
“死丫头，竟然敢报警？看来是老子打得太轻了，都有力气跑去镇上了！还让他们抓老子？”
越说越怒的男人喘着粗气，开始转头四处搜寻着武器。
可这房里只堆放一些可以卖废品的杂物，哪里会有棍棒之类的。
找寻无果的他气得只能用力地踹向那个瘦弱的孩子，并狠狠踢了好几脚。
“让你报警！让你报警！老子打死你！”
可令人奇怪的是，地上的女孩只是一声不吭地咬牙硬挺着，尽管身上的痛楚让她几近昏厥，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直麻木地低着头。
好一会，狂风暴雨般的殴打才在男人的骂骂咧咧中结束:
“今晚不准吃饭，敢偷吃，老子打断你另一条腿！”
说着，他又厌恶地瞪了一眼这个像锯嘴葫芦般的瘸腿女儿，转身走了出去。
眼前的阴暗一消失，女孩就重重地摔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昏了过去。
院子中，破旧灶台前的女人长相不错，可满脸的精明和算计却生生破坏了这一美感，见他出来，便开始不耐烦地冲他恨声骂道:
“打打打，就知道打，你再把她打坏了，嫁人时就不值钱了，咱小宝可还指望她的彩礼读初中呢！老娘怎么嫁给你这么个猪脑袋！”
何平听后有些不服，他梗着脖子嚷嚷道:
“她都敢找警察了，我为啥不能打？反正她皮糙肉厚的，过两天就好了！哼，我要是再不教训她一下，她能反天了！”
“行了行了，人家警察不也没说啥吗？以后你少打点，本就残废，被你这么一打，又要耽误几天的活计了！”
张春花不想再劝这个猪脑袋了，看着他不以为意地进了屋，她同样厌恶地转过身，抄起锅铲用力地翻了几遍锅里的白菜。
要不是他前几年把闺女打瘸腿，现在估计早就有好人家过来打听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来的都是些想白娶的老流氓！
小宝九月就要上初一了，可学费还没有着落，真是愁得她日夜睡不好觉。
正烦闷着，土墙外忽然传来几个男孩的大笑声，张春花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转而眉开眼笑地看向门口。
不一会，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孩蹦跳着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时下最受欢迎的一大罐玻璃珠。
“妈，我放学了，饭做好了没，我都快饿死了！”
张春花赶忙把白菜盛到盘子里，笑着喋声道:
“好了好了，快去洗洗手吃饭吧！看你，玩得一身泥！”
何乐宝闻言只好不情不愿地撇嘴去洗手。
何家每日的饭菜单调又没荤腥，不是白菜就是土豆，只有过年时，才会有鱼和肉。
见又是白菜，何乐宝顿时不高兴地撂了筷子，嘴巴高高撅起，抱怨道:
“妈，你就不能买点肉吗？这都多久没吃肉了！”
张春花见状只能堆起笑脸安抚道:
“好好好，等月底你爸发钱了，咱就买！”
“对对，到时让你吃个够！”
一旁的何平这时早已没有了打人时的面目狰狞，反而一脸讨好地看着儿子。
可两夫妻的安慰丝毫没让何乐宝高兴起来，他一向任性惯了，想到还有半个月才能吃到肉，就开始像以前那样撒泼:
“不行，我明天就要吃，你们不买，这顿饭我就不吃了！”
张春花闻言立马心疼起来，劝道:
“妈的心肝啊，你这不吃饭哪成啊，这样，后天！后天妈就去你外婆那借点钱买肉，你看行不行？”
何乐宝却仍旧不满意，张嘴大嚎着，一副不买肉就要哭个没完的架势，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也在偷偷观察父母的动作。
何平和张春花见宝贝儿子哭了，不由心里一急，两人不由一左一右哄着他:
“好好！买！咱们明天就买，快别哭了啊！哭得妈都心疼了！”
“是啊，儿子，只要你不哭，爸月底发钱就给你买个皮球！”
还不等张春花开口反对，何乐宝便当即止住了哭声，胖墩墩的脸上露出怀疑:
“真的？”
何平看他不哭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再次讨好道:
“当然真的！爸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何乐宝顿时高兴起来，并开始拿着筷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哼，等到时有了皮球，自己想让谁玩就让谁玩！非得让他们巴结我不可！
他倒是开心了，张春花却皱着眉食不下咽。
如今才三月，家里的麦子还要几个月才能收，农药、化肥这些钱都是佘的，再加上盖新瓦房欠的债，如此大的窟窿单单指望丈夫的工钱是远远不够的。
本就拮据，儿子还要那没什么用的球，这让她犹如割肉一般疼。
想到此，她忍不住瞪了何平一眼，心里开始埋怨起他的信口开河。
三五块的皮球，都够买一条鱼了！
但何平却根本不在意，在他看来，只要能哄儿子开心，他就是上天摘星星都可以。
可他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哪里能体会妻子的烦闷。
三人各想着心事，全然忘了他们家还有一个人。
两夫妻就算了，就连何乐宝都像习惯了一样，问都没问。
直到晚饭后，夜色变得浓郁，张春花才踢了踢那扇破旧的房门，冷冷地说道:
“明早起来把猪喂了，再把衣服洗了，如果老娘中午回来见猪还饿着，你也别想吃饭了！”
说完，也不管里面的人听没听到，就转身回了瓦房。
这个臭丫头真是越长大越不讨喜，本就腿瘸，现在还整天跟哑巴一样，半句话都不说。
害得她每次出门，都要被村里的八婆们嘲笑一番。
特别是今天警察在那么多人面前，对她和何平劝导教训，更是丢尽了她的脸面。
无怪乎何平那样打她，要不是为了日后能把她嫁出去，就连她都想扇她几耳光。
出去打听打听，村上哪家孩子没被打过，偏偏就她能耐，竟然偷跑到派出所报警，还让警察抓他们！
真是笑话，他们当父母的，还不能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