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悱恻的唇舌，前所未见的温柔。
宋明微半阖的眼慢慢闭上，沉溺于舌尖亲吻的温存之中。
高枕软床间，宋明微被迫仰头承受越来越失控的亲昵，每当喘不过气时，身上的人便稍稍退开一些，待她清醒片刻再度覆盖，直到将她神智吻尽，双眼失神身体无力地躺在床上，才终于停下，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贪妄与眷念，一念之间反转不停。
墨阳玉终究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依旧不停地在她眉眼，鼻尖，耳垂的位置轻轻吻着。
剧烈跳动的胸膛渐渐平息下来。
宋明微眨了眨眼，终于从那让人几乎溺毙的深吻中回过神来。
手腕被人抬起，一对有些冰凉的东西套在了腕骨的位置。
宋明微实在没有力气抬起手腕，只好靠在软枕上一点一点抬起身子往下看——
一根编织精细的红绳手镯，上面套了九只精致秀气的金色铃铛，手臂晃动一下，空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叮——叮——”
宋明微轻轻一动，铃铛便会发出声音来，让她莫名想起一句话:
赠尔只铃铛。
一步一响。
一步一想。
送铃铛的意义在于告诉对方——
墨阳玉看着那截白皙手腕，“这是九灵骨，我加了一点心头血在里面，这样，无论以后我在哪里，你都能知道。”
他的心一直因她而灵动，即使不能时时刻刻聚首，也可以通过铃铛聆听他的心跳。
九灵骨，是铃铛和戒指的原料。
——也是从他身上亲手剖下的魔骨。
以骨做囚，以血为媒，他要用尽一切温柔而不留余地的手段将他的神灵，他的心爱留在身边。
“同样的，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即使上天入地，也无所不及。”
红绳金铃，最明显意味的宝物——彰示她被人标记和所属的强烈占有。
除了手腕，还有脚腕的位置。
墨阳玉取出一对玉环，宋明微看着极其眼熟，脑海里慢慢回想起那是什么东西——
同心环。
也是墨阳玉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看到同心环的下一秒，宋明微轻轻一动，躲开了墨阳玉给她带上玉镯的动作。
墨阳玉手中一停，薄唇微弯，温声道:“怎么了？”
“……”宋明微摇摇头，抗拒不已，“师兄，我不要戴那个。”
她还深深记得，同心环被施加了转移伤害的法术，只要她受到一点伤害，最后都会由墨阳玉替她承受。
她不要这样。
墨阳玉看着她，似乎明白了她拒绝的理由。
他对她说:“没有了。”
宋明微:“……什么？”
“已经没有那个禁咒了。”
“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有受伤的可能。”
“只要我在。”
宋明微从床榻间支起身来，靠在墨阳玉肩上，凝视着这张清冷绝世的容颜，连同他眉眼间的温度，一同镌刻在脑海深处。
她伸出双手，扑进他怀里，又被反手牢牢环抱住，将两人的距离完全减去。
纤细的指尖沿着他背后鞭痕往上游走，最后停靠在肩上。
暖光的灯火中，外界皆是孤独黑暗，唯有这一处帷幔床帐，被笼罩在一片金色暖阳之中。
可是有人抱着，连外界的黑暗也显得不再可怕，甚至还会想一起去探索。
“师兄。”宋明微脸颊贴着他，亲昵地蹭了蹭，天生微翘的猫瞳里闪烁微光，像是人世间最闪耀的星辰。
“我们成亲吧。”
＊
身为仙门第一宗门，无妄宗广发请帖邀天下众人参与见证其宗主和宗主夫人的结侣大典，一经发出，便受到所有仙门世家的热烈响应。
无他，只因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高调且庞大的婚礼出现。
在典礼开始之前，盖着红绸装着各式各样世间顶级灵丹法宝的箱木源源不断从山上运到各座仙山之间，人人来往穿梭其中，或布置现场，或迎接客人互道恭喜，皆是应接不暇。
白玉长阶上铺着红色长毯，绵延不绝直至山门外，从远看去仿若一条通天的绸缎，而长阶两旁浩荡的桃花林里，悬挂着无数烟色纱幔与长明灯铃，叮叮作响。
风吹过时，漫天的粉色花瓣落入长阶上，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梦幻的光影。
天空落下洋洋洒洒的金色碎片，在阳光折射下透出珠光宝灿的景象。
行人纷纷停下脚步，心中不约而同期待且好奇这瑰丽宏大的盛世之典。
而在另一处——
“啊——师姐，要不就这套吧。”
红衣美人瑟瑟发抖地躲在镜子后面，一脸惊恐地看着一旁衣架上还未试穿的十几套婚服。
这真的不会怪她。
谁能想到师兄居然准备了几十套婚服，每一件的款式都有些许不同，饶是一开始感到新奇的她试到后面也快试炸毛了。
装点精致喜色的房间里还摆放着十几箱珠光绸缎剔透宝石，皆是修仙界难得的珍品。
沈妙语轻笑一声，将她拉过来坐回原地，双手从后搂住她，为她穿上新的一件婚裙，“小乖乖，最后一件，试了这件咱们就不试了。”
“好。”
宋明微乖了，听话地试了最后一件，在镜子面前看了看，又到师姐面前转一圈，亮晶晶地看她:“师姐，这个怎么样？”
“好乖。”沈妙语单手撑着下颚，眼中波光流转，思索片刻后叹气道:“…哎…真是便宜大师兄了，看得我都想娶了。”
宋明微:“？”
沈妙语捏捏她的脸蛋，“乖，每件都很好看，不过这件最合适。”
穿好衣服，便要开始准备妆容。
宋明微坐在镜前，长长黑发散在背后，卷翘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垂，瓷肌白肤甚至不用施过多的粉黛，只需在眉心点上花钿，细细描过峨眉，唇间一点胭脂，便已是国色天香，世间绝色。
沈妙语抬着宋明微的下颚，在她脸颊边轻轻一点淡粉散脂，更显娇容。
她顺势摸了摸摸少女的脑袋，在她耳旁轻语什么，宋明微原本还认真地听，听到最后脸越来越红，眼中蒙上雾气，神情羞涩。
“…啊…嗯嗯…我知道的……”
沈妙语露出不可言说的微笑，放心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股狷狂不善的气息朝房间里的二人奔袭而来，沈妙语反应迅速地抽出青禾，挡在宋明微面前。
“什么人？！”
沈妙语有些疑惑，按理说门外有数十高阶修士把守，不可能将危险的因素放进来。
屏风后的人丝毫未受她威胁影响，反而一步一步走近，停在花鸟屏扇前。
“师父，我有话想问你。”
竟然是……裴山颜。
裴山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低沉，好似从喉咙中强行挤出一般，稍显疲惫。
宋明微往前走了一步，对上沈妙语有些担忧的视线后安抚地朝她对了对嘴型:没事的师姐。
沈妙语点点头，退坐到一旁去了。
隔着一层略有厚度的屏风，宋明微只能勉强辨认对方的位置。
她站在屏风前，斟酌了一下语句，道:“小灰，谢谢你今日来参加我和师兄的道侣大典……你是想来问……”
“我想问，你是自愿的吗？”裴山颜透过屏风，去看那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还是说，是墨阳玉逼你的。”
说完这句话，裴山颜觉得自己的心顿时空了一半，抱着虚无缥缈的那点念想，寻求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是。”宋明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随即又想到小灰似乎对大师兄误会颇深，才导致他以为她被人绑架还被逼婚。
这……这误会大发了。
“大师兄不会这么做的，”宋明微尝试给墨阳玉证清，“没有人威胁我，因为我喜欢大师兄，所以才想和大师兄结为道侣。”
说着说着，她想到什么，笑容渐渐明灼，犹如盛开的荼靡。
“今日，是我和大师兄的大喜之日……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最开心的一天。”
“所以，谢谢你能来见证。”
轻丝屏扇难掩红妆，室内银色烛火闪烁，将那娇倩身影倒映在屏风上。
裴山颜嘴角开合，垂下了落寞的眼。
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想说:跟我走好不好。
他不会比墨阳玉做的差。
“……好。”
他竭力应答，就像是活生生地，从心口撕扯掉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宋明微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某样东西。
那只珍贵的凤翎。
将此物还给小灰，如此一来，小灰才算一只完整的凤凰了。
“小灰。”宋明微打开手心，凤翎从戒指化为羽毛穿过屏风送到另一人手中。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裴山颜真身时，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凤凰。
翼翮如火，鸣声如玉。
宋明微不知不觉轻声叫出了另一个称呼:小凤凰。
小凤凰，好像还挺适合裴山颜的。
她抬起头，看着比她还高一个半脑袋的影子，道:
“小凤凰，愿你以后呼仪九重，翱翔九天，永世不坠青云。”
尾翎化为耳坠，重返原来的位置。
那双琉璃瞳长久地望着宋明微，直将她刻进灵魂深处。
若有一天，你听闻，九霄之上有凤鸣——
＊
大典正式开始时——
宋明微紧张得冒泡。
修仙界婚礼不比凡间，虽程序没有那么繁琐，却还是有许多不可省去的步骤。
大典在无妄宗新修的苍穹台进行，偌大的广场容纳数十万人也不在话下。
琼台周围皆是各种悬空的祥瑞浮雕，烟晕笼罩，仙鸟鹤鸣，其他宗门的人基本全都到齐了。
宋明微单手执着婚裙，长长的裙摆拖逦在地，婚服由黑红二色构成，袖摆上绣了云纹和宗门的门徽。
没有带盖头或是面纱之类的东西，因而一张绝色容颜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在座观礼的众人不禁屏住呼吸，怕惊扰了佳人。
墨阳玉从另一边走来。
宋明微转头去看，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减轻不少，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咕哝一声:“你终于来啦。”
她看着墨阳玉，这才注意到他平日里总是半挽的黑发，今日全都以玉冠竖了起来，而中间插着的那根白玉簪，正是她亲手为他雕刻的那件生辰礼。
玄纁为底的婚服，极为鲜烈的颜色从未见他穿过，今日一见，却只看得到他清俊如华的眉眼了。
那双长年冷清的眼里雪色散了，他此时此刻和世间任何一个得到了心上人的少年人没什么两样。
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爱意。
视线交汇中，两人相视一笑，墨阳玉牵着她，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一步步踏上白玉长阶。
来宾们将目光投向那对宛如璧玉的恋人，或者说即将成礼的道侣。
纷纷感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少女被人牵着一路往前行，来到穹台时终于被等待已久的某人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高台。
高台之上，席长择与宋玄佑坐在主位上，注视他将人带到眼前。
宋玄佑眼中湿润，拍了拍墨阳玉的肩膀，将自己女儿的手放在了他手心。
“明微，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好好待她。”
墨阳玉朝他弯腰行礼，手中攥着自己小妻子的手，温声道:“您放心。”
席长择则是摸摸自己妹妹的脑袋，温和道:“如果他欺负你，随时可以告诉哥哥。”
他看向墨阳玉，嗓音淡淡:“你要记得所说过的话。”
墨阳玉颔首。
“还有我还有我！”
皮皮兔带着白猫从一旁钻出来，今日为着喜庆，它将自己和小咪都打扮了一番，一兔一猫穿着红色的短褂。
“主人，我们永远都会陪着你！”
宋明微抱起皮皮兔和小咪，一左一右，两边都打算亲一口，结果被墨阳玉眼疾手快抱走了兔子和猫，才避免新婚之日痛失爱侣第一吻的权利。
奉玄言看着这场面，揉了揉太阳穴，提醒道:“大典继续——”
复杂的颂词念完后，宋明微与墨阳玉同饮下滴了彼此血液的酒，代表以后同心同源，永不离弃。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出现无数飞鸟。
众人抬头一看——
只见一只凤凰翱翔于空，振羽而行，百鸟朝凤跟随其后，掀起漫天耀眼光华——
“是祥瑞！祥瑞之兆啊！”
“祥瑞降临，福泽常在！这是凤凰亲自降下福瑞来了！”
金色碎片伴着桃花漫天飞舞，红色轻纱于霞光中摇缀，宋明微抬起手，搂上墨阳玉的肩，双眼轻眨，透着不怀好意:“怎么办啊师兄？你把无妄宗当聘礼送给了我。”
墨阳玉亲她眉心，眼睫，声音偏纵:“你说怎么办？”
宋明微好心告诉他正确答案:“当然是——以后我来养你啦～”
笨蛋师兄变穷蛋师兄了，不过他们现在是夫妻，似乎，好像，在他们俩手里没有区别？
“好，”墨阳玉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以后就靠夫人养我了。”
宋明微脸色一红，看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围观凤凰之舞，于是扑到墨阳玉怀里，抵赖道:“不行不行，你是夫君欸，管财这种事应该夫君来做～”
墨阳玉轻笑，修长的手臂揽紧了怀里人的腰：“嗯，我来帮夫人管。”
宋明微抬起头，双手搭在墨阳玉肩上，凑过去亲他唇角，“那就说好啦，夫君管大财，夫人管夫君。”
墨阳玉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低头亲吻，抬起的手覆盖在少女脑后，遮住了周围探究的视线。
宋明微的目光掠过天边的霞云，瑰丽的花海，飞舞的风铃，渐渐阖上。
千古传唱绵延语，花娇艳绽岁锦欢。
清风明月鹊登仙，此间有情总缠绵。
下卷·岁锦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