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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唐连山住进县人民医院的这几天,江林公路的招标会也开过了,经过县政府评标委员会的评定,最终定下了中标单位是中建总公司湖东分公司,这家公司今年首批拿到了全国工程总承包企业和施工总承包一级资质,实力十分强劲,他们的老总跟齐向阳的叔叔齐定邦关系不错,以前在都安地区做过不少工程,工程质量都非常好。

这一次他们也是应齐向阳的邀请到江丰县参与江林公路的招标的,这个工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工程,不过由于有齐定邦的良好关系,他们也非常重视这一次的投标,他们给的造价虽然不算是最低的,可是跟最低报价也只相差几万元,而且他们的其它条件都是最好的,综合分数最高,所以他们最终顺利中标。

这家公司的风格就是雷厉风行,他们中标之后,立刻就组织了精干人员,在林泉乡政府建立了项目部,大批工程机械也在往林泉乡调集,这代表了他们对这个工程的重视。

江林公路只是一条三级公路,本身难度不大,不过林泉乡境内这段还是有一些难度的,因为林泉乡是山区,山峦起伏,地形复杂,而且要修的是一条新路,所以没有过硬的技术实力的话,还真不一定拿得下来。

这也是齐向阳为什么一定要搞招投标的原因之一了,如果不搞招投标,那些靠关系钻营的公司肯定是无孔不入,比如像鸿图建筑这样的公司,他们肯定要通过杜援朝的关系想要拿到这个工程,而杜援朝开了口,谁还能跟他争?

可是鸿图建筑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做得好这个工程?他们根本连路桥资质都不具备,他们拿到工程之后,肯定会把工程分包出去,可是分包的工程又怎么可能质量好?因为根本就没有利润空间了啊,最终只能靠偷工减料才能获得利润,齐向阳可不希望自己花费了这么大力气打造的一条致富路,最后成了豆腐渣工程。

也幸好是齐向阳自己拉到的修路资金,他从一开始就把主导权拿到了自己手里,很快就通过县长办公会确定了这个工程要进行招投标,最终才有了现在这个比较好的局面。

这件事情也代表着,江丰县再也不是杜援朝一手遮天的局面了,一些消息灵通的明眼人就能从这件事情里感觉到江丰县政治局势的微妙变化,有些对现状不满的人自然就慢慢向齐向阳靠拢了。

这一天,商业局局长魏扬就主动去向齐向阳汇报工作了。

魏扬此人在江丰县也是无人敢小觑的人物,因为他才三十五岁,就担任了商业局局长一职,而最重要的是,魏扬的叔叔魏爱民现在是都安地委副书记,也就是都安地区的三把手。

魏扬不是杜援朝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当年能提拔起来,还得感谢林昌恒的父亲林丰年,因为当时他的竞争对手杨文兴被林丰年评价为作风人品都有问题,所以杨文兴没上去,他上去了。

正因为这样,杜援朝不是很喜欢魏扬,而魏扬有着魏爱民这样一个叔叔,同样也用不着巴结杜援朝,两人的关系一直很一般。

魏扬跟齐向阳之前的关系也一般,除了齐向阳刚刚上任的时候去视察过商业局,魏扬也向齐向阳汇报过工作之外,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向齐向阳汇报工作呢,这一次他却主动向齐向阳汇报工作了。

这当然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信号。

魏扬进了齐向阳的办公室,齐向阳很热情地主动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笑着说:“魏扬同志,坐。”

魏扬有一些受宠若惊地说:“县长太客气了,我可当不起。”

沈兵给魏扬倒了水,便出去了,把门关上了。

齐向阳让魏扬坐下,自己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笑道:“这有什么当不起的?我叔叔跟你叔叔也算是老同事了,他们当年的关系也很不错的,从这里论起来,咱们算是兄弟了。”

魏爱民当年跟齐定邦的关系确实不错,两人的政治立场和执政思路都比较近似,都算是坚定的改革派,除了工作关系,两人私交也是相当可以的。

从这方面说,两人还真算是世交。

魏扬道:“那县长也就是我的兄长了!”

齐向阳哈哈一笑,便开始听取魏扬的汇报来。

其实他也知道,魏扬今天来汇报工作,其实重点并不在工作上,而是想要进一步加强两人的关系。

地区最近有精神,说是要加强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力量,各县的县委常委只怕会增加一两个,县政府这边只怕也要增加一到两名副县长,而且每年的年初,总也会有一些县领导会变动,所以明年的年初,就有好几个副县级的位置多出来,那些自认为有资格争夺这些位置的干部自然都会开始走动走动了。

魏扬有没有资格?他当然有资格,他担任商业局的局长已经有两年多了,论资历是够了的,而且他也有文凭,能力也还不错,不过想要提拔到副县级,光凭这些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领导为他说话。

提拔到副县级干部,需要地委决定,而魏扬的叔叔是都安地委的副书记,这是他的优势,不过如果江丰县的主要领导都反对提拔他的话,都安地委也很难强行把他提拔起来,所以魏扬也就趁这个机会,来向齐向阳靠拢了。

魏扬来向齐向阳靠拢,齐向阳当然也不会拒绝,他现在也需要自己的支持者呢,而魏扬以后自然会成为他的支持者。

两人相谈甚欢,谈了很久,直到中午,齐向阳还跟魏扬在县政府招待所一起吃了一顿饭,小酌了两杯,魏扬这才高兴地回去了。

这几天来向齐向阳汇报工作的不止魏扬一个人,齐向阳在江丰县的局面也算是慢慢打开了。

唐连山在县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终于出院了,由于他的病发现得早,送到医院也早,所以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住了一个星期的院之后,他的病情也恢复得很不错,基本上没有了后遗症,跟正常人无异,县人民医院的治疗条件比起乡卫生院来说还是强多了,就是钱花得多,住这么一个星期,就花了好几百,谢文军给唐学礼的那一千块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这还是唐学仁、唐学礼在县里很是节约的原因,要是大手大脚的话,那一千块钱根本不够,现在的工资没怎么涨,可是物价却涨得飞快,他们每顿饭基本上都是吃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有时候就下一碗清汤面,晚上也就在病房里凑合一晚上。

出院之后,唐学仁兄弟俩带着父亲回了林泉乡,林昌恒一直很关心唐连山,知道他出院了,便约好时间,让谢文军开车到林泉乡政府把唐连山接回了栗山村,要不然唐连山就只能走回家了,这么远的路,他一个刚刚出院的人走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让谢文军有些失望的是,唐学礼在车上一直都没怎么说话,更没说要签协议的事情,他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不过谢文军也没说什么,而是把三人送回了家,然后便不顾他们的挽留,开车回了村委会。

唐连山回了家之后,休息了三天,便把所有的儿子和女儿都叫到家里来了,开了一个家庭大会,大家一到齐,他就开门见山的说:“前几天我病了,差点儿就死了,大家都知道吧?”

大家都点头表示知道这事。

唐连山又问:“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生病吗?”

大家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唐连山道:“唉,我那是愧得慌啊,一时急火攻心,所以就病了,咱们家这一次征地补偿费的事情,做得不地道啊。”

老二唐学义道:“有什么做得不地道的,那是咱家的地,咱们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他们出不了这么多钱咱们就不卖,天经地义的事情。”

唐连山道:“我给你们几兄弟取名仁义礼智信忠诚,可是实际上啊,咱们家干过不少不仁不义的混账事。”

唐学仁大惊道:“爸!”

唐连山摆手道:“你让我把话说完,我年轻的时候,我爸妈死得早,我也没兄弟姐妹,干什么事都没人帮忙,受过不少欺负,所以我跟你妈成亲之后,就想多生点孩子,以后孩子有事也有兄弟姐妹帮忙,不至于被人欺负,就这样,你妈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十一个,大姑娘死得早,剩下了你们兄弟姐妹十个,这可不容易啊,咱家穷,拉扯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为了让你们活命,不受欺负,干了不少过分的事情,喜欢跟人斗狠,凭着不要命,倒也让人怕了咱们家,后来你们都长大了,咱家仗着人多,谁也不怕,跟谁打架都打得过,在村子里不知道跟人打过多少架,也让老二老三坐过牢,可是你们凭心说,咱们这些架打得全都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