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飘散着饭菜温热的香气，亮白的光线透过雕花五彩的灯罩散落下来，稍稍活络了沉闷的气氛。
温瑜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排骨，她觉得下次可以再炖得久一些，再多放两勺料酒，肉的味道会更好。
傅时清坐在她的左手边，动作斯文，同样的菜在他那里，却好似是高档餐厅空运来的顶级食材，背景还有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现场演奏的古典乐。
傅时清将送入嘴里的每一口食材都细细咀嚼，他第一次吃她做的菜，想将这味道刻入骨子里，深深印在脑海里。
之前还在寰耀的时候，她偶尔会做饼干曲奇送上来，用一个铁盒子装的，上面还会贴便利贴，简单写几句话，比如“按时吃饭”、“不要熬夜”，那纸好像一直是粉色的。
彼时他是拒绝的，她不听，依旧我行我素，一次两次他拒绝，三次四次便由着她去了。
装着饼干的方形铁盒被她规规矩矩地放在办公桌上最不起眼的角落，一段时间后他不经意瞥到，也从未想过打开品尝，只随意丢给赵文让他处理。
因为他不爱吃甜的。
那次在餐厅里，两人都只寥寥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急着逃离，他急着追赶。
现在，她就坐在自己旁边，安静乖巧，只有他们两个，他稍微动动手就能碰到她的手背，这让他想起两人之前在二十八楼的办公室一起吃饭的时光。
她来得算不上频繁，平均一周一次，来了就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等他忙完，他看过去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的，纯真无害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吃饭的时候也总是以他为先，给他夹菜，递纸巾、递水杯，这些活她做得比助理还得心应手。
说起来，这种温馨的画面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哼，才半年。
她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费心追赶的猎物总算陷入了她精心设计的围城，建造者却潇洒地转身，挥挥衣袖便出了城墙，只留给他一座荒芜的空城。
温瑜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刚好手机响了几声。
她拿过来看，是顾思意发来了消息。
—还有多久回来，我让你带的那些防狼用具用上了吗？
温瑜笑了笑，回复
—再半个月吧，但是这边下暴雪了，今天剧组还停工了，所以可能会往后延几天。东西没用，这边很安全。
很快，那边发来了新消息
—那边还下雪了啊，那你回国的时候给我装一袋回来，我倒要看看这国外的雪跟我们国内的有什么区别。
—北城今天热得跟夏天一样，我跑到城东给客户送资料，出了一身的汗。
看到回复，温瑜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
傅时清的视线自她拿起手机的那刻起便一直停在她身上。
她脸上的笑从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没消失过，他的心被挠得厉害，他忍不住猜疑她是不是在跟徐之羽聊天，算算时间那人应该也落地了。
他拎过来的那袋东西被程霜放在茶几上，她一直没碰过，从厨房出来，她的眼睛也没往他身上看过。
以前多少黏他啊。
巴不得把眼珠子都按在他身上。
她变了，真的变了。
他也变了。
傅时清抿了抿嘴角，状似不经意开口，“跟谁聊天呢，那么开心？”
温瑜打字的手顿了顿，她看到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淡声开口，“朋友。”
他穷追不舍盯着她问，“哪个朋友？”
闻言，温瑜抬头看他，眉眼疏离寡淡。
“好朋友。”
她在装傻，故意的。
他知道。
傅时清捏紧了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温瑜将视线重新移回手机上，对面发了一长段文字过来。
—对了我上个星期路过你前公司，看到那个江舒雅从里面出来，面色不大好看，你觉得她是不是跟那个渣男吵架了？
—我倒是想让他们这辈子都和和美美相亲相爱的，就让他们两个牢牢绑在一起，免得放出来祸害别人。
温瑜读了遍文字，被她点醒。
她倒是忘了还有江舒雅这号人，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所念人，他的白月光。
抛下心上人远赴千里对另一个女人说对她上心了，看来他也没多少深情，至少他对江舒雅，不是百分之百的爱。
温瑜锁了屏幕，背靠在椅子上，抬眼看他。
他吃得很慢，一双筷子只夹起两三根面条，还嚼十多下，就算他再斯文，也不是这么个斯文法。
温瑜的不耐在他每一次咀嚼至少持续半分钟的时间里达到顶峰。
“傅先生，时间不早了，我想休息了。”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智商极高的某人在此刻却是厚着脸皮装傻。
他点点头，不甚在意地说，“哦，那你去睡吧。”
温瑜哽了下，从鼻尖呼出一口气，再次抬眼，眼里的不耐毫不掩饰。
“希望傅先生能在十分钟之内把这份意大利面吃完，我还得洗盘子。”
她又补了一句，“等你走后，我还得锁门。”
傅时清停下筷子，表情无辜，“吃饭要细嚼慢咽，我肠胃不好，吃得快会消化不良。”
温瑜撇撇嘴，她才不信。
懒得管他，温瑜直接起身走到客厅，眼睛瞥到窗外的雪景，突然想起程霜刚才的话。
外面封路了，他怎么来的？
她回头看人，那人也在看她。
傅时清见被抓住，也不躲，大大方方的回视。
温瑜坐到沙发上，拿起靠枕抱在胸前。
“你怎么来的？”
傅时清看着她的侧脸，“唔，走来的。”
温瑜眨了眨眼，心中不免惊讶。
他这种人，绝对不会跟他们一样委身住在这种具有年代感的小公寓里，这附近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离这起码十公里。
她想到刚才他站在屋外的那副样子，身上那寒意重得她想打喷嚏，如果是开车来的，就这么一会身上怎么会沾染那么深的水渍。
走来的？那他等会怎么回去？
温瑜忍住没开口问。
她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晚上风力会变大，这场大雪要到明天白天才会变小。
他回去的路必定比来时的路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