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三日里，攸宁在王府里给景亲王守灵，接待着前来吊唁的世家贵族，王公大臣，虽然忙碌，但心却慢慢的静了下来。
出殡那天，本该难过的攸宁却冷静得可怕，她看着棺椁在她面前在她面前一点点的被掩埋，直到最后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呼……呼……”
“咔哧……轰隆……”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昏暗了下来，狂风呼啸，大树在狂风中摇晃，一条条树枝就像一条条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着。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就是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把空间交织成一个连绵不断的雨网，磅礴大雨在空中肆虐，雨柱漫天飞舞着。
巨大的雨滴打在身上，隔着衣服仿佛都能感觉到疼痛，就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打在身上，攸宁站在雨中，直直的跪在墓碑前，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珠，她看着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石碑，嘴角轻轻上扬。
“阿玛，您和额娘终于可以团聚了，以后，您再也不用受这相思之苦了。”
一旁的傅灵安看着跪在雨中的单薄身影，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劝阻，只得对一旁的侍卫说道，“去拿把伞进来，你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是，将军。”
看着一旁的侍卫都离开以后，傅灵安想了想，走到攸宁身旁蹲下，“攸宁，王爷和王妃看到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会难过的。”
攸宁似是不相信一般的笑了，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傅灵安，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出现。”
“怎么会这么想？”傅灵安没有打断她的意思，静静的聆听着。
“如果我额娘没有生下我，就不会难产，就不会失血过多，就不会缠绵病榻多年，最后不治身亡。”
“如果我额娘还在的话，我阿玛就不会这么多年郁郁寡欢，沉溺在思念和痛苦当中，他就可以陪额娘去任何地方，就不会待在京城，不会去了边疆，也不会丢了性命。”
“我自小在宫里锦衣玉食的长大，皇伯伯疼着惯着，皇祖母宠着爱着，人人尊我敬我，不就是因为我有一个战神阿玛，我有景亲王做靠山，甚至于我公然顶撞皇后，也没有一个人敢说我的不是。”
“这么多年，靠着景亲王，我金尊玉贵的长大，现在，我的靠山没了。”
“你看，他们为了我丢了性命，我惦记的，只是他们是我的靠山，我这么冷漠的一个人，怎么值得他们为了我。”
傅灵安听完她说的话，满脸的心疼，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她身处后宫那种大染缸，却还是心中记挂着边疆的父亲与百姓，边疆苦寒，可是数十万的将士却从未受过冻挨过饿，所有物资都是按时送到，甚至比本该的物资还要丰富，哪怕国库空虚的时候，也从未让他们有过一丝后顾之忧。
景亲王知道，他知道，整个边疆将士都知道，是她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在外的他们，她为的不仅仅是她的父亲，更为了那些远在边疆的将士们，她这样心地善良，心怀大爱的人，怎么会是她口中的冷漠呢。
“攸宁，你值得，这么多年，你为大清，为边疆做的事，是那样无私而伟大，不要这样说自己，景亲王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边疆的数万将士，只要你需要，我们永远在你身后。”
“你的封号，你的地位，你的尊荣与高贵，都是你靠自己得来的，你是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也是我们心中最尊贵的公主。”
“攸宁，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们哪怕丢了性命也会保护你，他们不会怪你，他们会永远爱你的。”
……
再说此时的慈宁宫，老佛爷看着坐在一旁的皇上，整个人怒火中烧，“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一国之君，怎么总是想着这些儿女情长。”
皇上见着老佛爷这副样子，瞬间也是有点慌了，“老佛爷，您别激动，朕这不是来和你商量吗？”
“没得商量，”老佛爷直接拒绝了。
晴儿连忙给老佛爷顺着气，对皇上也有些埋怨，景亲王今日出殡，皇上怎么这般等不得。
“皇上，有些话，晴儿不得不说，小燕子是格格这件事，老佛爷本来就心存怀疑，想来，整个后宫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但是您见了夏夫人的信物对此深信不疑，老佛爷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燕子进宫这么久，闯了那么多祸，您都护着她，也给了许多的特许，我们都能理解，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您的愧疚和弥补都是应当的，可是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当真要寒了边疆将士们的心吗？”
“小燕子和五阿哥您不严惩，现在连那些个宫女太监您都来说情，别说到时候阿宁理解不了，便是我们，也想不通。”
“我理解不了。”
正当皇上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大家看向外面，赫然便是一身湿漉漉的攸宁。
因着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攸宁便是快马加鞭回的皇宫，却不想刚回到慈宁宫，便听到他们的争吵声。
“皇伯伯，您要我放了他们？”
攸宁不敢相信的看着皇上，虽然一开始会是什么结果她都知道，但是她还是不能去接受皇上真的如此。
“阿宁，这不是在商量，其实……”
皇上正准备解释什么，便被攸宁打断。
“没得商量。”
攸宁走进去，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却还是坚强的面对皇上，“皇伯伯，我阿玛，才刚刚下葬啊。”
“您这么做，对得起我阿玛这么多年苦守边疆吗？”
皇上也有些不好意思，“阿宁，可是人活着，还得活下去啊，虽说他们是做错了，但是他们并不是造成你阿玛去世的原因，你这么通透，这么善良，能想明白的。”
“我不明白，”攸宁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所以以前对她的好都是装的吗，都是因为她阿玛在边疆为他守着，现在她阿玛走了，她的感受便无足轻重了吗？
“皇上，善良是一种选择，我善良，是因为我选择去做一个善良的人，但是，这不是你们逼我的理由，你不能逼我去原谅，不能逼我善良。”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