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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纪言那边已是天翻地覆。

“哎呀我的妈呀!”妇人惊叫一声,撒开孩子去扯纪言掐着男人脖子的手。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陈金默瞪大了眼睛不敢靠近半步。

男人的大半个身子都悬在楼外,纪言只需再稍稍用力人便坠下去了。

当然,纪言被拽着,扯着,是一样的危险。

“老何。”

“四万够买你家的房子了吧?”

男人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回应。

“你个疯子,放手!放手!”妇人还在疯狂打砸纪言,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

在一片杂声中,纪言说的话却能被轻易捕捉,因为她的音色冷得出奇。

“那我放了你老公可就真下去了。”

这个高度,除非后脑勺着地,不然是摔不死的,但残废不无可能。

“别,别!有话好商量,好说……”妇人抹了把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露出尖牙利爪,惊吓使得她脸上的刻薄淡了许多,瞧着顺眼了些。

纪言舒坦了心情,略微松了手劲儿,勾起嘴角道:“那就这么着的说。”

这可不是个好姿势,男人的全身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直接嚎道:“是你要买我家房子,价钱你出了,我们也没说不满意,你还要商量什么!”

纪言眼色一凌,眉目一沉,果断又将男人的头按下两分,凉凉道:“来,亲口告诉我,这房子,是谁家的?”她看向陈金默,意指不言而喻。

“我,我……”

“嗯?”纪言微微眯眼,“来,大声告诉我,说,这是你家的。”

“说!”

见了纪言眼中的狠戾,妇人彻底失了魂儿,忙道:“不是不是!是陈家的……”

纪言看向妇人,疑问道:“那小默怎么没住在自己家里?”

他们心里都清楚纪言在明知故问,但现在避答是万万不行的,妇人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小默,小默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浪费不是?”

“所以呢?这么大的房子,四个人住不下?”

妇人一脸无辜,“你,你也看见了,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四个人住,实在太打挤了……”

“那房子究竟是大还是小啊!?”

纪言将音量瞬间拔高,眼中升起猩红。而她手上加的力道,更让男人险些晕厥过去。

“大!大!”妇人扑通一声瘫跪在地,“求您行行好,大发慈悲,高抬贵手,放了我男人吧。”她扯过孩子,哭喊道:“孩子还小啊……”

只一瞬,纪言便别过眼不再看。

陈金默本以为纪言是不打算理会,可再一看,就能发现,男人的身子已经被她不动声色地提上来了许多,甚至男人已经可以哭诉求饶了。

“救命啊,救命啊……”男人离尿失.禁也就纪言再一轮的攻势吧。

纪言被吵得心烦意乱,闭上眼忍耐也无济于事,额头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别哭了!闭嘴!”陈金默直接吼道。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但纪言的神经得到了缓和。

她将男人拽上来,重重摔回地面,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道:“你们刚说了,这房子姓陈,陈金默是我弟弟,这房子我犯不着花钱买。”

“但我说会买你们家的房子,不是假话,钱,我会分毫不差给到你们手里,四万块,很多了,我是在做亏本的买卖,所以你们要不要也拿点诚意出来?”

纪言盯着地上的三人,认真道。

“什么,诚意?”妇人支支吾吾问。

“待会儿陪我和小默去看一个大工程,怎么样?”

两夫妻相视一眼,觉得再没有其他选择,便犹豫着点头应下了。

纪言顿时喜笑颜开,揽过陈金默就说:“走,咱们去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回家住!”

“啊?”

“啊什么,不开心?”纪言眨巴眨巴眼睛,像是真的在想这个问题。

“开心……”

陈金默笑了笑,带着些无措。

纪言牵起陈金默,下到一楼,侧目问候在边上的打手,“小昆呢?”

“还在看着饭馆那边。”

应该是怕出了什么乱子或者纰漏,还算心细,至于胆子如何,就得再看看了。

纪言沉着眸,对小昆有了大致的了解。

“让人都撤回来,再让小昆领拆迁队去刘二桥,我在那等,尽快。”

不多时,刘二桥出现了难得的热闹景象,这里是旧厂街最偏的位置,平时基本没人。

但现在桥头上聚满了人,可除了纪言,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安排好了。”

小昆站在纪言的右后方颔首道。

开口前,他其实有犹豫,一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纪言,二是打心底里不甘。

他跟了王老二少说也有三年了。

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他一直相信会有翻身的那一天,他会有一番作为,他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然而纪言一个凭空出现,三两句话,就压在了他的头上,他安慰不了自己。

但现下,他必须乖乖听话。

毕竟王老二处处受限都因着头上骑着尊大佛,如果纪言真能帮忙解决,旧厂街换了天,那么将来他便能更好的放开拳脚,也能有更大的作为。

如果纪言只是空口白牙,纸上谈兵,她做不到,于他也是没有半点损失。

所以眼下的受制于人,没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心理变化,也没能逃过纪言的火眼金睛。

她只看了一眼,应了声好,再无其他。

有想法,有野心,是好事,但也不尽是好事。

瞧着人都差不多齐了,纪言牵着陈金默朝不远处的破房走去。

到了地方,小昆将何家夫妇拽出,又指着房子质问,“是不是你们家的?”

两人不答话,小昆便接着问,“回答,是,还是不是!”他带着怒容很是唬人。

“别那么凶,你吓着人家了。”纪言当着众人的面儿唱了一出白脸。

小昆的嘴角抽了抽,“是……”

纪言平和道:“我想买的就是这房子,是你的,钱也就是你的,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听,妇人立马答道:“是,是我家房子,之前给小默住了,久了没人修……”

“行。”纪言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打断道:“既然你们确定是了,那我就动手了。”

动手?

两夫妻一脸懵,什么意思?

“小默,去看看有什么需要腾出来。”

“纪……姐……”

陈金默隐隐有了猜测,神情不安,他想喊纪言,但这么多人在,他得忍住。

“乖。”纪言揉了揉陈金默的发顶,然后转头招呼了几人,说:“你们跟着去搭把手,速度快点。”

纪言的调性就是快,她不喜欢拖沓,那太磨人了。

约莫十分钟,房子里能用的都被搬了出来,陈金默怀里只抱了些小玩意。

“就这些了?”

“嗯。”

纪言微微皱眉,因为她看到了陈金默藏在眼底最深处的,对她的恐惧。

她蹲下身子与其保持平视,捧起他的脸,用大拇指摩挲着,鼓励道:“别怕,有姐姐在。”

纪言眼里是说不出的宠溺,然而这次陈金默的神情没有得到半分缓和。

她的安抚失效了。

纪言从来都以理性思维看待所有事,该做不该做,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可这些用不到与人的相处上,她不懂何为亲近,哄孩子那更是一窍不通,会的招数也就揉发顶,搓脸蛋……

现下的状况在她的意料之外,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搁置,等一切处理结束。

纪言起身,抬手,挖掘机就咔吱咔吱地朝房子进发,何家夫妻顿时傻了眼。

接着四万块现金砸在了他们身上……

陈金默仰视着纪言,她眼里冷冷的,不掺杂任何情感。

房屋倾倒,但她的背脊依旧挺直,仿佛永远不会有倒下的时候。

纪言不知道,她的这个神情有多么骇人,又被刻在了多少人的脑海中……

看够了,纪言才收了视线,走近何家夫妻二人。

“你,你要干什么……”男人抱紧钱袋。

“不干什么。”纪言埋头揉着手指关节的破皮处,冷声道:“我还有个要求,拿着钱,离开旧厂街,再不出现在小默眼跟前,能做到吗?”

“我们是亲戚啊,而且我俩的工作都还在这儿呢,不在旧厂街,去哪?”

“那我就管不着了。”

“实在要我管,也行,不过……”纪言停下动作,抬起眸中泛着杀意,用着仅有周围几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我只知道死人肯定没法再露面。”

两夫妻屁.股的坠地宣告着纪言的胜利。

“小默,小默!好孩子!”他们做着最后的挣扎,哭喊着,“你求求你姐,小宇还在上学,离不了啊,你和小宇小时候玩的那么好,你求……”

陈金默似被戳中了痛处,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埋着头不想听,不想看。

小昆有眼力见,赶在纪言发怒前,招手让人组成人墙将两夫妻围起来,声音慢慢消失,陈金默的世界也渐渐安静,纪言放松了神色,柔声道:“小默,我们回家,把家里收整收整,今晚睡个好觉,走吧。”

姐弟二人并排走着,远离了喧嚣,陈金默见其他人还没跟来,才敢出声唤道:“纪言……”

“怎么了?”纪言停下步子。

“你今天是又为我破例了吗?”

纪言不由得一愣,盯着陈金默半天没能回神,记忆重回昨晚的雨夜……

她没钱,请不来看病的,只能用逼的手段。

她碎了玻璃,随便扯了塑料袋裹手,挑了块长尖的,抵在刘老头的后背。

那老头儿是个老眼昏发的,取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纪言的话行事,就算报警,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哪怕纪言被指着说,就是她。

她也是不怕的。

但这种行为跟抢没区别。

纪言不想再干黑事,如果不是陈金默,她不会做出此举。

可今天的事儿,纪言心里门清,她明面是为了给陈金默讨公道,实则是借口为自己在旧厂街立足扎根,陈金默姐姐的这个身份是她求之不得的。

她终究还是需要走老路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来,没有真心没有真情……

见纪言不说话,陈金默将怀里的小玩意儿全扔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被塑料袋完全包裹的长条玻璃。

“这不是我的东西。”

“扔了吧。”纪言只说了三个字。

她不需要从一个小孩子身上得到什么宽慰,也不想说什么两清,她只会往前看。

陈金默看着手里的玻璃,过了片刻,再抬眼时,眼中是一片坚定。

“不扔。”

“好,那就不扔。”今天纪言已经说了足够多的话,不想再多费口舌。

陈金默不过十三岁,纪言待他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根本无法分辩。

他只知道纪言是强者,自己是可以被随意再度丢弃的。

他需要抱紧纪言,哪怕无法取暖……

下午

纪言重新购置了家具,锅碗瓢盆什么的,基本上是里里外外都换了新。

有小昆他们帮衬着,一切都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了。

但这再经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连时间的运作,十来个汉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来,喝水。”陈金默将刚买回来的汽水挨着分了,在道谢声中,笑得合不拢嘴。

小昆看向台阶上仰躺着的纪言,她手里已经有一瓶了,但一口没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捏着汽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倚着水泥栏墙道:“谢谢。”

“没话说,可以不说。”纪言明显不吃这一套,小昆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余光中,纪言高高挽起的头发已经散了大半,汗水混着灰尘贴在额前,锁骨……

“叫什么名字?”

他瞬间回神,站直了身子,“万昆。”

纪言坐了起来,但姿势依旧是散漫的,毫无女性魅力可言。

“十万还剩多少?”

这两个问题有关联性吗?

万昆压下疑惑,如实道:“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纪言点头,“大家都辛苦了,剩下的钱,你们分了,给我和小默留几百吃饭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