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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佩对澹台烬操的暗心并不关心,她依然是每日独坐书阁高台,看看书写写字。

今儿她给了一沓澹台烬看不懂的玩意。

跟经文一样的鬼画符,澹台烬这么形容。

“这是修炼用的,你既答应了我乖乖听话,那便将其一字不落地背下,明日我抽查。”

“这怎么背?”

他连看都费劲儿。

“那我不管了,你可以在我跟前背,不懂就问我,我很乐意倾囊相授。”寂佩笑笑。

之后他便真留了下来,待在寂佩身边如以往那般。

只是澹台烬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多……

“你不会举一反三?”

他摇摇头。

寂佩一时语塞,她可以肯定澹台烬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堂堂魔神,这点领悟力都没有?

所以寂佩便抬手封了澹台烬口,“你静下心看一个时辰再来此处寻我,去吧。”

她只那么轻轻一挥,澹台烬在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后再睁眼便已经身处卧房了。

术法果真厉害……他心中感慨,学起来也更卖力了,成不成魔神后面再说,先学会。

不过越学澹台烬也越好奇,法术修行绝非一朝一夕能成,被送上仙山不照山的王孙公子中萧凛天赋最高,却是耗时三年才有所成就下得山来,而在他的记忆中,寂佩只看书习字,从未接触过仙术,怎就突然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得这般厉害了?

还是说之前的她一直在装无辜小白花就为了让人降低对她的防备之心?没必要啊。

忠烈之后、圣女,哪一个拿不出手?

想到这,澹台烬一愣,抿紧了唇。

因为做了他的妻子,这些身份寂佩都失去了,他们说她不配……

她配得!

澹台烬心口兀地一热,顿感气海翻涌,这时卧房门被大风吹开,迷了他的眼。

什么东西?

他皱紧眉头,想质疑想惊呼,却都是不能。

忘了,自己还被封着口。

妖?

寂佩神色一凌,只见一团黑雾飞速掠过公玉府的大门直奔澹台烬的房间而去。

顷刻间,梦妖化出人形,是一个长相柔媚穿戴绮丽的女子,她深深地嗅着澹台烬身上的味道,陶醉道:“你比皇宫里那群人的味道还要美味呢,跟我回去吧……”

白玉剑自梦妖身侧划过,她的妖气瞬间敛了大半,美目中满是惊恐,盛都中竟有如此高人!?

梦妖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

她迅速反应转身躲到澹台烬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闲庭自若走进的寂佩。

“放人。”

“你是什么人?不对,应该问你是个什么怪物?”梦妖貌似看出了寂佩的与众不同。

梦妖细长的指甲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澹台烬的喉咙,鲜红现出,寂佩眸色愈发冰冷。

“好话不说二遍,别逼我让你不得往生。”寂佩抬手,悬于身前的白玉剑寒气再次大作。

“你一具凡胎身负如此神力,杀了我只会让你的命更短。”

闻言,寂佩瞳孔一缩。

梦妖丝毫不惧,“他的命现在在我手里,你那么在意他,应该不想他死吧?”

不知为何澹台烬突然挣扎起来,一个时辰到了,禁言术解开,“寂佩,别管我!”

见情势危急,寂佩收剑打出一掌,但澹台烬有意无意的遮挡让那一击没有伤及梦妖要害。

就这样,梦妖带着澹台烬跑了,还掳了刚从外面回府行色匆匆的莹心。

“小姐!?”

之夏惊恐地冲了进来,显然是看见了方才的景象。

寂佩微眯双眼,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她早先便听之夏说起过近日都城内外有百姓频频在睡梦中失踪的事,也察觉到了此妖的动向,本是不欲多管一出闲事暴露自己,不成想这妖胆子竟大到了如此地步,敢登门抢人……简直不知死活!

她走过之夏,抬手将其打晕,朝梦妖逃往的城西半枕山而去。

一片萤火闪烁的森林中,花草如瀑,绵延无际地铺开,犹如仙境。

叶夕雾缓缓睁眼……

小魔神?

她陡然清醒,下意识尖叫出声,惊得站在她眼前打量她身上藤蔓的澹台烬一别脑袋。

叶夕雾想退远些,却发现自己被藤蔓绑在一株怪树上,无法动弹,她脸旁还绽放着一朵诡异妖艳的花。

“是魇之花。”澹台烬平静道。

“你知道?”

这有些出乎黎苏苏的预料。

“我在书里看到过。”

梦妖将人抓到巢穴中,以人心中可怕或者丑恶的记忆为种子,生出藤蔓将他们绑缚起来,再让他们不断陷入噩梦,结出魇之花,供她吸食,就像豢养家畜一般。

“哦……那你涉猎还挺广泛。”

澹台烬看了眼叶夕雾,不做过多的解释。

他其实也没想到寂佩让他看的东西这么快派上用场了。

但就是不知道那梦妖到哪儿去了,他故意为之来这一遭就是为了问清楚什么神力、短命?

可不能白来。

不过能在梦妖的地盘与叶夕雾见面也不算白来了,至少她的命,他随时可以取走。

比如现在……

“那个,你先帮我,放我下来好吗?”叶夕雾难为情干笑道,“双手被这么吊着实在难受。”

澹台烬想了想,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下来,”

那近几日一直萦绕在澹台烬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寂佩说你要杀我,为什么?”

叶夕雾一愣,当即喊冤道:“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怎么可能杀你,我打心底里不想你死!”

澹台烬一死,邪骨觉醒,他立马就会蜕变成为魔神,到时又是五百年后的血流成河。

“当真?”

“真!我真没想过杀你。”

澹台烬一脸的狐疑,显然还是不信,可叶夕雾也确实不知该如何自证,正苦恼着,他动手为她解了藤蔓。

“姑且信你。”

好险。

叶夕雾无声地叹了口气,问澹台烬:“你看到我姐姐和萧凛了吗?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澹台烬用下巴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儿。”

叶夕雾回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叶冰裳周身已经开满大大小小魇之花,她生的美而娇柔,如今陷入梦境更是超俗,但饶是如此,竟是让叶夕雾瞧得不寒而栗。另一侧萧凛的情况还好,不算太严重。

再环顾四周,除了他们四个,其他的树木上都有一个这样的献祭者,有些人一息尚存,有些人只留有五官在外,有些人这能瞧出人形,该已是被魇之花完全吞噬。

这梦妖害人不少啊,还有自己的结界,是个道行颇深的大妖,也不知道仅靠他们几个的力量出不出得去……

叶夕雾一边想着,一边活动着手脚,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皱眉看向澹台烬。

“睡梦越深这梦妖的藤蔓缠得就越紧,你怎么没被绑住?”

“因为我从不做梦。”

说完,澹台烬便向萧凛的方向走去。

对此黎苏苏表示怀疑,但想着以救人为主,便没再多问,小跑着追上。

“你们是从皇宫地牢被带走的?”

“是啊,梦妖想带走大姐,萧凛去救,我也去,然后就都被带到这儿了。”

澹台烬白了眼,心觉他们一个二个都是有病,上赶着来这儿给妖怪送吃的,当然,他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寂佩护着,且寂佩应该很快就会找来。

照今日寂佩与梦妖的交手来看,梦妖不是她的对手,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到那时,了结了叶夕雾的性命,算到梦妖头上,神不知鬼不觉……

叶夕雾搜寻了周遭,在莹心的脚下发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便先抬手去割莹心身上的藤蔓。

突然,孢子一般的白雾不断从莹心身上藤蔓被斩断的伤口处喷出,“咳咳, 这又是什么?”

她不停挥舞着双手,但无济于事。

“你干了什么!?”澹台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拉开黎苏苏,二人一同被白雾罩住。

碧空如洗,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部族营地内一片祥和欢乐,所有人都像看不见叶夕雾和澹台烬一样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是何处?”

澹台烬看着族人衣裳和配饰中的月亮图腾,回答道:“这里是夷月族的营地。”

“传说中那个擅长巫术,因此被放逐到弱水之畔的部落?”

澹台烬点头,应该是方才那些白色雾气,让他们进入了莹心的回忆。

果然,二十来岁的莹心从不远处走来,她头发乌黑,容貌姣好,手里捧着一盘唇脂钗环脚步轻快。

“月莹心,你怎么才来?”帐篷里清脆的女声轻嗔道。

月是夷月族中最大的姓氏。

“路上瞧见俏郎君了!”

叶夕雾和澹台烬也跟了进去。

帐篷中,侍女们正伺候梳妆,一个肌如白雪唇若朱砂的少女伸出一只手,蝴蝶便绕着她的手灵巧飞舞。

澹台烬看着少女,眉头微蹙,神情复略显杂。

“真是个大美人儿啊……”叶夕雾惊叹道,恨不能扒到人近前去仔细瞧上一瞧。

少女与蝴蝶逗趣,不一会儿便失了兴致,“没意思,你走吧。”蝴蝶听话的飞出了帐篷。

她可以让蝴蝶听她的话?

黎苏苏惊讶地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月阮阮身边的侍女看起来比莹心沉稳干练许多,她梳着整齐利索的发髻, 脖子上戴着一串月光石项链,她接过莹心递上来的首饰为少女戴好,并含笑道:“公主这么好看,景王一定会喜欢你的。”

景王……

莹心……

叶夕雾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你阿娘!?”

澹台烬不说话,垂眸默认。

“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若是个胖子、秃子、麻子可怎么办?”少女哀叹道。

“兰安,你会陪我一起去景国吗?”

荆兰安抱住少女,微微一笑,“当然,兰安为公主而生,公主去哪里,兰安就陪您去哪里。”

一旁的莹心眼含泪光也跪下一拜,她心亦是如此,少女似是得到了慰藉,展露笑颜。

之后的景象便如走马灯般一一闪过,但无不美好,那该也是莹心此生记忆的最深。

夷月族的送亲队伍在经王宫大殿广场上走过,兰安和莹心跟随队伍走在车驾边。

景王宫庄严厚重,寝殿中红烛荧荧,幔帐高悬,美人如玉,娇羞难消……

“月阮阮?以后我便唤你阮阮。”

少女羞涩点头。

二人一同写下“白首不离”。

他吹笛,她伴舞,舞裙翻飞,顾盼生姿,鸟儿落梢,锦鲤出水,相视一笑,耳鬓厮磨。

多么幸福啊。

“恭喜陛下,恭喜柔妃娘娘!”

月阮阮怀孕了。

“我们要有孩子了!”

兰安与莹心亦是兴奋不已。

月阮阮肚子渐渐大了,气色也愈发不好,不时干呕,吃不下饭,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

兰安与莹心小心伺候着汤药。

澹台无极并未因此冷落月阮阮,相反他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且还多了许多心疼。

他们一起为孩子准备了许多,比如新衣、名字……

直到月阮阮生产那天,雷声隆隆,暗紫色的厚重层云笼罩于景国王宫的大殿之上。

就像……一团挥之不散的邪气。

屋檐下的玄鸟被内间传来的凄厉惨叫惊得飞来飞去,却又不舍得离开巢穴,医官和莹心满头大汗跪在面色焦急的澹台无极面前。

月阮阮已难产三日,现下只能母子保其一,澹台无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月阮阮。

他只要她活着!

宫女们端着热水、毛巾进进出出,稳婆们则在床脚忙得满头大汗。

床榻上,月阮阮面色惨白,她浑身被已汗水浸湿,如今气息奄奄,兰安跪在她身侧,要哭不哭,“公主坚持住,上天一定会庇佑公主,庇护夷月族,给您一个小殿下的!”

可哪来的庇佑呢。

既做了交换,取了常人所不可得的巫术之力,那便必有失,是时候要付出代价了。

“陛下有旨,一切以柔妃娘娘的性命为重。”医官通传道。

月阮阮紧紧抓住兰安的手苦苦哀求, “兰安……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要死了……我的孩子可以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