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一共有六层。
井沁把所有对应坐标的03号房间都看了一遍。
第五层的503号房间前,她看到了温姈的名字。
“2号床…”
门上的玻璃窗户上有帘子遮挡,井沁轻轻敲了两下门。
无人回应。
一些声响引起了井沁的注意。
金属物品碰撞的声音,脚步声,还有…
一声哭喊声传出来,井沁瞳孔骤缩。
“姈姈!”
使劲开了两下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放开我!不要!!”
“放开!啊啊啊!”
顾不上其它,井沁站远了一些,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切都仿佛静止,每个人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温姈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金属元件,连接在一个一人高的白色仪器上。
她穿着病号服,正朝这边看过来,病房里,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有些刺鼻。
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和无助。泪水打湿了领口,有几滴还挂在眼角,正顺着脸颊两侧流下来。
看到井沁的一瞬间,眼泪滑落,温姈皱眉,微微笑了笑。
“干什么的?治疗期间,还不出去?”拿着电击设备的一位女医生,回头看过来道。
她一身白衣,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
“你们…在干什么?”井沁的声音有些发颤。
“看不出来吗?我们在为病人进行电击治疗,你是干什么的?家属的话到外面去等。”
几个医生一阵忙乱,机器被启动,电疗设备又向温姈身上靠了过去,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住手,停下!”
话音一落,女医生看过来,“请你配合,先出去!”
“她没病!”井沁道,眼眶微微泛红。
“我说,她没病。”
女医生无奈道,“我说这位家属,你要是想让病人快点好起来,就要接受治疗。”
“请你出去。”
“她没病,不需要接受治疗。”井沁声音有些冷,“她的情况你们了解清楚了吗?”
“不搞清楚状况,就进行所谓的治疗,出了事情,谁来承担责任?”
她的目光渐渐冷了,“你?”
“还是你们?”
“你…”女医生怔愣,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是她家里人,我现在要求,立刻中止治疗。”井沁斩钉截铁道。
“好,那你在责任承诺书上签字,病人出了任何问题,由你负全责。”女医生道。
“好,我签。”
放下笔,和那医生对视一眼,女医生带着其他几名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温姈身上的设备被悉数卸下,她眼含泪光笑了笑,声音有些抖。
“井沁,带我走。”
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顷刻间崩塌,井沁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她开口,挣扎了很久,却只有一个字说出口。
“好。”
景泰小区。
“来,慢点。”
扶着温姈进门,井沁把她的拖鞋拿出来,放到了地上。
她半蹲着,低着头,温姈看不清她的脸。
“我就这样把你带出来了,你父母若是发现了,来找我要女儿,怎么办?”井沁抬头,清澈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认真的诚恳。
当然,还有半分紧张和无辜。
温姈笑了出来,“怎么,后悔了?”
“不。”
井沁站起身来,“还是你待在我身边,最是放心。”
“你父母那边,我来想办法沟通。你只管安心地待在这里,好好休息。”
“嗯。”温姈点点头。
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温姈看了看熟悉的四周。只有几天而已,怎么感觉过去了这么久。
“来。”
井沁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谢谢。”
井沁就地盘腿坐在了地毯上,静默了片刻,两人相对无言。
温姈开口道,“蓝鲸项目,顺利吗?”
“嗯。”井沁垂着眸子,点了点头,“顺利。”
“那就好。”温姈道。
“怎么了?”
见井沁仍是低垂着脑袋,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温姈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井沁艰难的开口,声音微微的有些鼻塞。
“…可是,如果失去你,所有的这一切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井沁抬起头,几大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她对上温姈的目光,又别开视线。
片刻,井沁又低下了头。
心下咚的一跳,温姈指尖微微动了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井沁哭。
她笑了笑,那只被扼住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
井沁的头发软软的。
“别哭,”温姈道。
“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努力…好起来的。”
井沁抬手,随意划拉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她打开手臂,把她的小兔子用力揉进了怀里。
“你一直都很好。”
“姈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可爱的女孩子。”
“我的小兔子,一直都很好。”
温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融进身前火热的怀抱里。
她抬手,轻轻回抱。
夜很长,故事,也很长。
井沁现在才知道,温姈的父母之所以会把她送进疗养院,也有受到之前事件的影响。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父母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去镇上看望一位远房亲戚。”温姈回忆着,缓缓开口道。
“我只记得,当时我们去河边找香蒲草驱蚊,结果不知怎么,水势突然猛涨,姐姐为了救我,被大水冲走了。”
“我只记得那是一条河边,河边长满了香蒲,至于具体是哪里,就记不清了。”
温姈继续道,“之前的时候,父母一直很担心我。”
“但是在高中之前,我一直都很好。成绩中等,性格也很开朗。我知道她们担心我,所以,每天都表现的很开心。”
“可是那一天,不知怎么,我突然走到了马路中间。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是爸爸,把我从一辆白色轿车前救了回来。”
温姈缓缓道,“后来,他们带我去看病,就是在这家疗养院,我被确诊了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