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离开舱门的一瞬间,江柘清的大脑一片空白。
风从耳边穿过,失重感令江柘清多少有些不适。
看着下面的黑点,江柘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身后的背包不重,只带了随身物品。
身体一点点下降,旁边的工作人员揽住她的身体,控制着下降过程的稳定性。
物资落地后,大家把里面的东西分了分,又把搭好的柴架和储存的水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把物资暂时遮蔽在下面,阻挡阳光暴晒和地面的过高温度。
苏澈把东西放好,抬头,看了一眼直升机的方向。
螺旋桨的声音还在,安全绳索上,一个黑点正在缓缓下落。
“还有物资?”苏澈用手遮了太阳,眯起眼睛看了看。
“不像啊…”
脚下很烫,苏澈在阴凉处拿起一瓶海水,往脚上倒了一些。
抬头继续看着远处,正往下落地的,分明是人的形状。
难道,是救援队的人下来了?不管怎样,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她拿衣服遮住头部,离开树荫,迈了出去。
后面有几个人,见状也跟了上来。
呼吸粗重,苏澈停下缓了缓,抹了一把渗进眼角的汗液,继续往前走。
身上被汗泥包裹着,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头发黏糊糊的粘在了头顶,像戴着一顶帽子。虽然之前用海水简单处理过,但还是没有什么作用。
顾不上这许多,苏澈继续向前。
走了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楚,上面下来的,是两个人。
好像是一男一女。
又向前走了一段,苏澈愣在原地,良久。
后面的人见她停下,有些疑惑的继续往前走。又见她突然跑起来,也都跟着加快了速度。
苏澈顾不上衣服被风吹开,阳光刺到皮肤,也顾不上脚趾的温度如同火烧一般,她只是跑啊跑啊,只恨自己为何只能够跑到这样快,不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但她清楚,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她一定不会嫌弃她的小朋友,如今野人一般的面孔…
她只会恨自己,为何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这样跑了不知多远,大概垮了半个岛屿吧,苏澈的喉咙都要干得冒烟了,她还没有停下。
荒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待那人平稳落地,解开身上的安全绳索转过身来,对面那人的轮廓,已经在海风中逐渐清晰。
她举步,向这边奔过来。
她向她跑过来,耗尽了一身的力气。
她向她奔过来,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烈日之下,小岛之上,螺旋桨的声音笼罩着这片海域。远远看上去,那两个身影一点点缓慢靠近,最后穿过遥远的地平线,交织在一起,成为一个小小的坐标。画面逐渐清晰。
顾不上言语,所有的辞藻堆砌都无法准确的表达江柘清这一刻的感受。她无瑕管理进入脑部的氧气,只看着眼前人的身影,下意识呼吸。
“姐姐,你…”
苏澈哽咽,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她身后跟上来的工作人员。
“岛上有多少人,情况怎么样?”
后面的人们也都跑了过来。
“有人快不行了,但是有水的话应该可以多撑一会儿。”
“有几位四十岁五十岁左右的,已经有些快要撑不住了,救援队什么时候能来?”
“有人中暑晕倒,能不能先转移治疗?”
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道,“需要安排受伤人员先行撤离,马上到我的坐标,准备好担架。”
“带我过去。”
“好。”
把急需治疗的人员通过直升机进行转移之后,其它的人留在树丛里,等待下午的救援队的到来。
江柘清坐在石头上,垫了一些树叶。她手里拿着一瓶水,此刻已经是温水。
苏澈刚刚把水递给她,还没有这么烫。
“姐姐,我最后一次留的消息,你都看到了?”
“嗯。”江柘清点了点头。
“我联系了救援队,说可以提供线索,就和他们一起来了。”
“小朋友,你瘦了。”
她抬手,在苏澈脸上轻抚。
苏澈垂眸,她注意到了江柘清有些晒伤的皮肤。
“姐姐,其实,你可以不用…”
“我只是想早一点见到你,确定你是否平安。”
江柘清缓缓道,“我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最后的这500米,我不可能停下。”
苏澈低下头,没说话。
“姑娘,你是她什么人啊?”旁边有个阿姨问道。
“我是她姐姐。”江柘清回道。
“这位姐姐,你真是救了我们的命了。”
“我们这一百来号人,这将近一个月,全是靠小苏的消息撑着。”一个中年男人开口道,“你不知道,我们九死一生逃到这岛上,差一点儿就撑不下去了。”
“唉,也是多亏了机长迫降成功,给力,才给了大家一条生路。若不是联系到了,估计再过不了几天,我们也要埋骨在这荒岛上了。”
“大哥,您别这么说。”江柘清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很快,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大家都是有福气的人,才能在如此凶险的情境下寻得生路。”
“姐姐说得对。”常飞坐过来,小声的问苏澈,“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姐姐?哪儿冒出来的?”
“关你什么事?说话正经点。”苏澈没好气的回道。
“好。我不问了还不成么。”
常飞讪讪坐到了一边。
“对,咱们再等等,马上就熬出头了。最起码,咱们都活着,这是天大的福分,又重活了一次啊。”
苏澈抬起头,“姐姐,谢谢你。”
谢谢你不远万里,到这穷山恶水,荒僻孤岛上来找我。
“谢什么,跟我还说谢,岂不是见外的很。”江柘清望向远处。
“其实这里,风景还不错。”
有些接近月牙形状的小岛上,向远处望去,海天一色。
海浪伴着海风冲上了岛屿,迎面而来,咸咸的味道,像大海的眼泪。
小朋友,你是不是哭了很久,才把这儿的海水,都变咸了…
江柘清默默的自嘲了这描写童话的幼稚手法,看着正望着天边的小朋友,眸子清澈。
果然,无论外表怎样,那一双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小朋友,永远都是小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