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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元纬回去之后,柳氏仍然在睡,看到妻子睡梦中眉头也在微蹙,再闻到屋子里的药味,楼元纬以为柳氏又是在求子,心下只是叹息,对妻子充满了怜惜。

看到柳氏翻了一下身子,一只雪白的藕臂露了出来。

楼元纬上前一步,轻轻掖了掖被角,将妻子的手臂盖上了。他坐在床边,大手轻轻抚平柳氏的眉峰,充满眷恋地在她的脸蛋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在妻子的唇上轻轻一吻。

然后毅然站起身子,大步往外走去。

京城暗流汹涌,他当然想陪在妻子和父母妹妹身边,但忠孝难两全,既然已许身国家,此身就不再是自己的。

这次能回来为母亲庆贺生辰,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能贪求更多。

楼元纬像回来时一样,悄悄地出了府,随从早已准备妥当,他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在渐渐发白的天色中默然矗立的楼府,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离去。

丈夫回来又离开,柳氏并不知情。等到早上李妈妈告诉她时,她顿时埋怨李妈妈不叫醒她。

李妈妈慈爱地望着她,“小姐,你现在的身子不是想让姑爷知道吗?而且姑爷不能久留,你醒来马上就要面临离别,老婆子是担心你再伤心,这些天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身体,会再受伤害。”

柳氏细细想来也是如此,如果面对丈夫,她难免会心虚。但是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他了,她心中实在是思念。难怪昨夜在梦中似有人在抚她的眉峰,原来这不是梦。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丈夫,还梦到他亲吻自己,醒来心中还觉得不好意思,哪知丈夫是真的回来了。

柳氏长吁出一口气,这样也好,等自己胎坐稳了,再告知他,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抚平心绪,柳氏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李妈妈说着昨夜陆夫人生辰宴的种种热闹,心里闪过艳羡。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腹中的胎儿。

以安昨夜被某人扰了眠,他走后,以安还翻来覆去半宿,到天蒙蒙亮时,方才迷糊着睡下,此刻睡的正香。

楼承昨天休沐一天,特地为夫人庆生。今天一大早,朝廷有大朝会,他这个内阁首辅,自然去的很早。需要在成千上万件事情中筛选出一些比较重要的,在朝会上呈给皇上,让皇上定夺。至于那些小事或者不那么重要的,内阁就商议着做决定了。

近来皇上身体不适,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举行过大朝会了。因此传来今天要举行大朝会的消息时,楼承还颇有点不适应。

等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静静等候皇帝陛下时,楼承抬眼看到楚凌晟站在最前方。

一声静鞭响起,皇帝陛下临朝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伸长脖子,想看看皇上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况,毕竟皇上已经病了很久了。

谁知一看之下,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

皇帝陛下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步履矫健有力,哪像个重病很久的人?

楼承心中也是吃惊不小,毕竟前些日子他入宫之时,还看到缠绵病榻上的皇帝陛下,满脸倦容,疲惫不堪,眼见着精神极度萎靡。这不过十来天的工夫,皇帝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在满朝文武震惊疑惑的目光中,皇上心情极好地坐在龙椅上,威严的目光睃巡全场,这种身体有力,全局尽在掌控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这种感觉真让人迷恋。

皇帝显然心情很好,笑吟吟地开口了,“诸位爱卿,是否此刻心中都在疑惑,朕的病怎么全都好了?”

文武百官心中纵有疑惑,敢开口询问的也不多。楼承正在沉吟,却见后面队列中出来了一个人。

“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得天地庇佑。区区小病,怎在话下?您这身体,一望而知,再活百岁也不成问题。”谄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满朝文武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却见正是曲贵妃的父亲,吏部尚书曲高翰。

曲尚书站在御前,满面都是喜悦之色,高兴的直用袖子抹眼泪,“陛下,老臣这心里太激动了,您龙体无恙,是我等之福,更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说着跪伏于地,双手高举,“苍天佑我大齐,保佑皇上龙体康泰,福寿绵长!”

众臣脸上纷纷露出鄙夷之色,这曲高翰能力不足,却身居高位,一是仗着其女曲贵妃在皇上跟前得宠;二就是他极擅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皇上喜欢平衡朝中各方势力,虽然重用楼承等饱学有德之士,但也有像曲高翰之类人的生存发挥空间。

尤其是随着年龄增长,皇上越来越喜欢这些歌功颂德、奉迎拍马之徒。

在曲高翰之后,户部尚书陈德运也出列跪伏,“吾皇德配天地,乃千古名君!圣人自有天地护佑,这些微小病,自然是不足挂齿。”

听到曲高翰和陈德运此番“情真意切”的言语,皇上不禁脸露笑容,抬手示意两人起来,“两位爱卿的心意朕知道了。朕虽然不敢自比古之明君,但自问自即位以来,也是夙兴夜阑,不敢有丝毫懈怠,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大齐才有如今这般盛世。”

底下群臣虽不齿两人所为,但眼见此刻皇上志得意满,谁敢触霉头?都纷纷跟着跪下,高呼“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脸上红光更甚,抬手示意群臣起来,自己亦起身,在金銮殿内来回踱着步子。

“朕此番身体能痊愈,全赖一位高人。来人呀,宣云道长进殿!”

一位小黄门飞快地跑着出去,不一会儿,一位身穿浅灰道袍,颌下几缕山羊胡须,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的道人,就走进了大殿。

在群臣愕然疑惑的目光中,此人举止从容,不慌不忙地走到御前,手持拂尘,宣了一声“无量寿佛”,然后仅仅只是弯了弯身子,却没有下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