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的一句，可能是有人想屠城，惊得岁其跟霍驹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道象师进城后，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谋划，想要屠城？若真是如此，那简直比岁其想象的还要严重，还要恐怖。
鬼婆婆特意把画有法阵的纸条烧给了老鬼。岁其到现在依然不敢相信，有人能把萨蛮的诅咒，跟借助神力而生的象师的法阵合而为一。
就在鬼婆婆将纸条烧后没多久，小屋的木门被推开了。一股凉风，瞬间灌了进来。
老鬼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门里走了进来。
“我就想着，你可能想要看一看。”鬼婆婆说着，拐杖轻轻抬起，木门便关上了。
“我想，那老姑娘可能还活着。”老鬼稳稳地坐下。他身边没有凳子，却像坐在凳子上一样。
“萨蛮？”鬼婆婆似乎对老鬼的想法很吃惊。
“除了她，再没人能做到。”老鬼嘴脸露出了笑：“不得不说，这老姑娘很有才。要是当年她能走正道，说不定会成为比巫后都要厉害的人。”
听着老鬼的话，鬼婆婆却是丝毫笑不出来。
听老鬼这么一说，岁其也觉得很可能是萨蛮。
当年的萨蛮，先是在四象堡中的玄武堡学习术法的。后来，被玄武堡开除后，加入了巫族。
再后来，巫后见她野心太大，施术又极其恶毒，便又将她赶出了巫族。
离开巫族后，萨蛮便以自己的名字，创立了一个术派，以及术法。只有她，最有可能将萨蛮的诅咒之法跟象师的法阵结合起来。
岁其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很多事情，一下子想通了。
象师的法阵，完全是借助于神力的。所以，在神使的身上，才会出现神光普照，以及金色的翅膀。
而神使，以及猫溜子等人突然被焚烧殆尽，则是因为萨蛮的诅咒起了作用。
这就是将萨蛮的诅咒与象师的法阵结合起来的妙处。只一个法阵，便能让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人身上，又显神光，又突然自焚。
只是让岁其想不通的是，萨蛮为什么偏偏选在象师进城后，施行自己的屠城计划？难道她不怕被阿格亚发现，遭到象师的追杀吗？
象师选拔第一场，第二场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在为某种仪式献祭。老鬼也说过，象师选拔中的法阵是在喂饿鬼。饿鬼喂饱了，才能去干大事。
难道喂饱的饿鬼，要去干的大事，是屠城？
如此一想，象师阿格亚跟护法师，岂不是跟萨蛮是一伙的？又或者，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就是萨蛮本尊？
岁其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到了，若真如此，那他做再多，岂不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看来，我得再往圣门城跑一趟了。”老鬼说着，转头看着鬼婆婆，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鬼婆婆想了想，眉头紧皱。她面部的表情，鲜活了许多。
“我们说好了，不再过多掺和人间的俗事了。”鬼婆婆似乎不愿意老鬼插手这事。
“这次的事情不一样。若这萨蛮是为了报复自己的族人被杀，想要屠城，那就不是小事了。”老鬼解释道。
“一个人，或者一城人的生死，都是一样的。都是造化，也是命数。”鬼婆婆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也有可能，命数想要老鬼知道，想要老鬼做点什么。”老鬼笑嘻嘻地看着鬼婆婆：“一城人活下来了，那也便是命数了。”
鬼婆婆见争不过老鬼，索性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生着闷气一般。
“有没有可能，象师阿格亚，或者跟在他身旁的护法师，他们中有一个人就是萨蛮？”这个想法一直在岁其的脑子里缠绕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不可能。”老鬼很肯定地回答道：“上次你来克亓山，说了象师选拔中可能在喂饿鬼。我专门跑了一趟圣门城，就是为了查看他们两个。他们确确实实是白虎堡来的象师跟护法师，不会假的，我敢肯定。”
既然老鬼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了。只是象师选拔中的喂饿鬼，跟萨蛮的屠城计划，到底有没有关系，岁其还是很怀疑。
“听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听够吗？”鬼婆婆突然冷着脸，大声喊了一句。
岁其跟霍驹都以为是鬼婆婆嫌两人待得时间太长了，便连忙起身，想要离开。
不料，老鬼突然将自己手中的拐杖扔了出去。下一秒钟，就有一个人，从屋顶上掉了下来。屋顶却没有任何破漏，像凭空穿进来一样。
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破旧衣着上沾满了湿泥。头发湿漉漉地沾在脸上。眼神呆滞，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空洞。
“看来，是跟着你们来的。”鬼婆婆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男子说道。
见鬼婆婆说得不是他们，岁其跟霍驹便又坐下了。刚刚还以为待得时间长了，鬼婆婆想让他们走呢。
“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冲着老鬼我来的。”老鬼转头看着鬼婆婆：“看来，这么多年了，萨蛮这老姑娘，还是没忘了老鬼我啊！”
老鬼的话，让岁其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您跟萨蛮以前就认识了？”岁其好奇地问老鬼。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了。”老鬼说起萨蛮，嘴脸总会露出不自觉的笑：“有一个小女孩，突然闯进了克亓山。那小女娃，胆子是真的大，大半夜的，在克亓山里到处跑。”
听着老鬼讲起与萨蛮的相识过程，鬼婆婆不觉转头白了他一眼。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女娃。”鬼婆婆眼神中满是嫌弃。
老鬼没有理会鬼婆婆，继续说道：“我见女娃可怜，大半夜的，又下着雨，睡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没忍住，便现身了。”
“她看到我，一点都不害怕，拉着我的袖子，就喊我爷爷。”
看着老鬼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岁其猜想，他应该很少被人喊爷爷吧！要岁其喊，岁其都喊不出口。
“她说她没有名字，我便给她起了一个。”老鬼说着，转头看着岁其：“萨蛮。”
什么？原来萨蛮这个名字，是老鬼给起的，这岁其是怎么都想不到。
“萨蛮在我这生活了三年，我也教给了她很多本事。”老鬼说着，脸上的笑慢慢收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出去闯荡了。她跟我说，她一定会闯出个名堂的。”
鬼婆婆又没忍住，瞪了老鬼一眼。这感觉，像极了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老两口。一个嫌弃的眼神，就足以代表几十年的感情。
“我一直在克亓山，等着她再回来的。”老鬼有些失望地说道：“多年后，再听到她的消息时，是她被四象堡跟巫族合力追杀。她是闯出名头了，不过野心太大，也把自己搭进去了。”
“唉！”老鬼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鬼婆婆：“我当年有心救她的，可是这死婆子死活都不同意。”
“用不着你救，人家不是好好地活下来了嘛！”鬼婆婆似乎真的特别不喜欢萨蛮。
“是，看样子是活下来了。”老鬼的脸上又慢慢挂上了笑：“我就说这姑娘，本事挺大的。我老鬼这一世，也没佩服过几个人。萨蛮那小小的一个姑娘，也曾让老鬼我刮目相看过。”
岁其能看得出来，老鬼是真的很欣赏萨蛮。也说明，当年的萨蛮是真的很有天赋，很厉害。
“不过，萨蛮这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野心太大了。”老鬼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啊，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听老鬼这话，鬼婆婆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许多。
老鬼说完，看着站在屋子中间，满脸呆滞，失了魂一般的年轻男子。
“萨蛮，你若是想老鬼我了，该亲自过来看看的。”老鬼对着面前的男子，喃喃说道。
听了老鬼的话，年轻男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朝着木门跑去。
不过，跟上次岁其与霍驹的遭遇一样，无论他多么用力地撞击木门，破旧的木门就是如钢铁一般坚硬不摧。
见撞不开门，没办法出去。年轻男子突然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神变成了血红色。
“神心所向，众祭道光！”男子嘴里突然喊道。
糟糕，他这是要自焚了。岁其连忙站起身，想要阻止。
没想到，老鬼的速度更快。他将手中的拐杖扔了出去，打在男子胸口。一阵黑影被老鬼从男子背后打出后，男子瘫倒在地，没了意识。
“你们回去的时候，把他带回去吧！”老鬼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男子说道：“他只是中了萨蛮的诅咒。我已经替他解咒了，所发生的一切，他一点都不会记得。”
岁其没想到，老鬼竟有这么良善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连岁其都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以为才过了两三个小时，结果已经过了一夜了。
告别老鬼跟鬼婆婆后，霍驹扛着昏睡的男子，将他放到了自己的马银啸的背上。岁其则单独骑着丹丽，两人并肩，缓缓往回走。
此时，雨也停了。天空放晴，太阳明晃晃地照着。
走出几步后，岁其回过头去，发现不仅小院消失了，连克亓山也消失了。
岁其想，克亓山应该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而老鬼的小院，也只有在他或鬼婆婆下山的时候，才会出现。
回去的路上，岁其问霍驹：“你还记得在象师选拔赛场的围墙外，我们见到的那个穿着一身黑衣，头裹黑巾，面遮黑布的女子吗？”
霍驹点点头：“记得，就那个撺掇我们来克亓山找老鬼，自己却不敢来的女的。”
“对，就是她。”岁其手里紧紧捏着马缰绳：“我敢肯定，她就是萨蛮本尊。”
听了老鬼与萨蛮相识的过程，岁其猜想，她不敢自己去找老鬼，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她才会忽悠岁其跟霍驹去克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