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街坊所说，西桥上有一个算得很准的算命先生。
我都不用上去验证，在五十米外就能看出来了。
此时我正趴在一家奶茶店的屋檐上，底下是乌泱泱的群众。
他们都是奔着那个叫“暝”的算命先生去的。
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没多少人——在那个人来之前。
他从西桥的另一边走上来，身着风衣，半遮着内里的衬衫和牛仔裤。个子很高，在人群中很出挑。一头短发罩在风衣帽子下，脖子上叮叮当当地挂了一大串，手里拿着一把合着的折扇。他的双眉如剑，一对眼睛藏在大墨镜底下，鼻梁挺直，薄唇轻抿。
他一现在我视野，我就盯住他了。
这长相，简直是……
浓墨重彩！
他的肤色一定很白，否则那张脸上，眉毛和嘴唇的轮廓不会如此锐利鲜明。
我还以为这个暝是个七老八十、举着卦旗、戴副小圆墨镜的糟老头子呢。
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看起来像个未成年。
就是他最近可能走了霉运。
我看到他右边那只手被吊了起来，还打着石膏。
倒也是不影响他用左手转着折扇耍帅。
这个算命先生真是轻狂，只带着一个凳子和一把折扇就来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把其他原本在桥上营业的商贩全都挤得没地儿落脚了。
那边看起来很热闹，不过我也只能趴在这边远远地看，完全不晓得人群中心是什么情况。
只听到了几耳朵：
A：“大师，真的被你说中了！我那天刚回去就在小区里摔了，你赶紧的，快给我作个符吧！”
切，果真是骗钱的。
b：“大师大师！我听了你的话这几天没晨练，真的逃过了一劫！前天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一块木头，就砸在我平时晨练的地方，您真的太神了！”
呵，说不定那块木头就是他扔的。
c：“暝大师，我来还愿了。自从你给我的符之后，我真觉得全身都舒畅了，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是给您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哟呵，还真收呢，真不客气嘿。
过了许久，我看路一白还在人群边缘徘徊张望。
看来今天是轮不到他了。
这时，忽然有个大婶喊了声：“该我了该我了！我是第十二个！”
哈？街头算命的还排上号了。
她一喊出声，推搡的人群就停了下来。有一大帮人失落不已，摇了摇头调转了方向。
……不仅排号，还限量呢。
这大师肯定学过经济学。
人群散去大半，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抱歉，今天的十二号不是你。”
这个声音，一瞬间让我想到了……乌云密布，将雨之时，一朵深色的雾莲缓缓开放。
可明明是有乌云，四周却亮得晃眼，还有光晕在其中。
而这些，都是有颜色的。
像是八年前我从楼上摔下之后，在恍惚中见到的场景。
那时我摔得血肉模糊，用尽全力拖着残肢断体挪到了避光的地方。不幸中的万幸，那里恰好有旺盛的阴气，我才能少糟点罪。
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见到就是乌云、莲花，还有遮天盖地的雾。
但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因为我不可能出没于白天，也不见颜色。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暝已经不在那座桥上了，上面聚集的人都散完了，路一白也在朝我这边走。
我赶紧爬起来，下去跟他一起回家。
路一白非常失落：“这人好奇怪，每天只看十二个人，看完就消失，多少钱都留不住。”
我打了个哈哈：“那就等明天再来看看吧。”
路一白：“嗯！明天得早点来。你可不能拖我后腿。”
……欺鬼太甚！
我转头反驳：“我哪儿有拖你后腿！”
我话音刚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直击灵魂的声音：
“两位，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