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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程西到达同山医院的第八天,国网c市供电公司的一个工作组突然来访。

“全体人员听着,今天电网检修停电,至少停电10小时,晚饭简单点,吃炸酱面!”午饭过后食堂副主管站在后厨大声喊道。一声通知好像把可乐倒在了油锅里,顿时后厨的工作人员闹吵成一团。

“吵什么?停电要停水,你们赶紧先把水存上!”副主管对嘈杂显得有些生气。

大桶小盆几乎所有能用来存水的容器都派上了用场,一时间厨房水龙头火力全开。

程西清楚,像医院这种单位都有自己独立的发电系统,同山医院的发电机组在锅炉房的旁边,在那里有一台300Kw沃尔沃牌柴油发电机,但它只能维持医院最低运行要求的保障用电,像监控室这种耗电量巨大的用电单位,根本不会分享有限的电力供应,所以这个系统将在此时间段完全陷入瘫痪,停电10个小时,足够了!

叶酥被程西下了圈套,尽管并非恶意,但着实遭了罪。

根据周日的菜谱,晚饭食堂做了红烧羊排,程西弄了半盆“福利”,还特意从医院超市买了瓶泡着人参的高度酒来请叶酥吃饭,俗话说”人参泡酒最补气,羊肉强肾补阳虚。”二十出头的叶酥吃了大补之物后,不多久就显得面红耳赤起来。

“老弟,我看你最近上火。”程西望着醉眼的叶酥。

叶酥长叹一声,“天大地大,只能坐井观天,我这个岁数,能不上火吗?”

“你等等,我给你弄点去火的。”说着,程西在走廊的窗台上掰了几个芦荟叶,这里的芦荟叶不知是什么品种,也不知是谁经管,长得又肥又大又多汁。

叶酥望着黏糊糊的芦荟撇了撇嘴,“这玩意怎么去火?”

程西二话不说,咬了一大口,示意叶酥也吃。前有榜样,后有酒胆,叶酥一连吃了三片芦荟叶。

芦荟羊肉人参酒,在叶酥的肚子里展开了激烈的大战,是战是和且不论,叶酥这一夜上吐下泻、翻江倒海。

太坏了,连程西都觉得自己的恶作剧有些过分。这种并非食物中毒的强烈反应像强酸碱中和过程一般足以把身强力壮的叶酥变得几乎无缚鸡之力。

程西要的就是叶酥的无力,目的就是让自己顶替他去b区送饭。为了让工作顺利进行,食堂副主管把程西叫到办公室,提了若干要求。

不得和病人说话。

不得干扰医护工作者工作。

不得在病房门口逗留时间过长。

只可以走正常通道,不得去“禁止入内”的房间及场所。

在b区所见所闻不得和外人透露。

……

总而言之,除了送饭,非礼勿言、非礼勿闻、非礼勿视。

下午十七时,因为停电无法使用电梯,程西只能拎着装满面条的桶进入了b区。

“哦?怎么是你来送饭?”b区的门卫竟然是那个断眉人。

程西放下桶,满脸堆笑,“叶酥师傅生病了,临时派我来送饭。”

断眉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程西,又看了看桶里的面条和肉卤子,泱泱地说,“先给我盛满,时间久了根本没法吃。停什么电嘛,连顿像样的晚饭都吃不上。”

进了楼,程西开始给各个房间送饭。

每个房间都如叶酥所说,门的下部距离地面半米高的地方开有一个小窗,二十厘米见方,平日里几乎看不到屋内的情况,只能依靠房间内墙角天花板相对安装的两个监控摄像头来观察病人,今日停电,所以所有病房的门都被打开了,护士在走廊里巡视。这完全不像是医院,这是监狱,是牢笼。

患者的状态很奇怪,无论男女老幼,皆一语不发,或坐或卧,目光呆滞。他们似营养不良,年轻人面黄肌瘦,年老者骨瘦如柴,口中垂涎半尺而不知。

一桶面条,给一层楼的二十几个患者分发下去,每人只分到一小碗。正当程西准备再拎一桶去二楼的时候,护士长吹了一声哨子,几乎在同时,各个屋子里传出了狼吞虎咽的吃食面条的声音。程西一闭眼,他不忍看,却听得愈加真切。此时,人已非人,是畜生,是禽兽。

面条分发至五楼的时候,程西已大汗淋漓,但他也发现了一些规律,一楼和二楼的患者的床头都放了两片白色的四边形药丸,三楼和四楼患者则是蓝色的。等到了五楼,则又变成了红色。从病人的体征来看,楼层越高,年龄越偏年轻,身体条件也越好。这意味着,药性从白到蓝再到红,在次第变强。

这很显然是不正常的,医疗行为,基本原则是对症下药,对人下药,怎么可能出现全楼层不同的病症不同体征的患者在相同的时间吃同一种药的情况呢?

难道,这就是卢生“日记”中一、二、三的含义?原来竟然是药的编号!

六楼,b区的最顶层,这里的病房很少,只有十间。剩下的空间被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占据着,很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的居然有电。能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电,足以证明这个实验室的重要性。

门前,坐着一个护士。

就在程西逐个给六楼病房送饭的时候,当他来到3号病房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他到了这个病人苍白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

居然是卢生!程西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惊诧。因为,卢生已经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阳光从通透的窗外照射进来,屋内很干净,卢生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弓着腰,光着脚,眼窝深陷,目光呆滞的望着对面雪白的墙壁。他的头发已经被全部剪掉,不到几天的工夫,整个人瘦了两圈。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他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血红的抓痕。

程西一边给他盛面条,一边小声的说,“老卢……老卢……是我,我是程西!”

卢生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程西用手推了推卢生,卢生的肌肉似乎僵死,连弹性都微乎其微。程西用手指轻轻的撩开他的衣襟,眼前的场景让他一皱眉,那些血红的抓痕竟然遍布了全身。

“老卢,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我看过你的那本书,也知道你不是配送员,请再坚持几天,我一定救你出去!”

“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警察!”

说完,程西把心一横,拎着面桶走出了病房。

几分钟后,护士长吹了一声哨子,老卢抄起了碗,疯狂的吃起了面条,而就在此时,他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