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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色一变,只见永嘉带着赵清宁进门。

赵清宁找个位置乖乖坐好,等着看永嘉发威。

赵峻元展开一抹柔情的笑:“夫人,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说在佛堂斋戒吗?

怎么忽然来了前厅?

方才他们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他心里一万个疑问,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永嘉扫他一眼:“怎么,在本宫的公主府,本宫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

“这是哪里话,我不过关心你一二。”赵峻元不赞同地开口,贤夫做派十足。

陈氏赶忙行礼,笑道:“妾身见过夫人。”

赵绵绵跟赵煜阳也赶紧行礼:“见过母亲。”

永嘉沉默了片刻,也没说免礼,他们对望一眼,倒是没敢起身。

良久,她才凉飕飕地开口:“妾身?夫人?母亲?”

听出她话里的怒气,陈氏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些什么,永嘉却根本不给她一个眼神。

她慢条斯理地坐下,看向一旁的丈夫:“赵峻元,当初你说陈氏是你远房表妹,年幼失了双亲,是个可怜人,我才把她收留在公主府,你可记得?”

赵峻元皱了皱眉,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往事:“自然记得。”

“那你也该记得,她入府不过一个月,你喝醉了,与她睡在了一处,我体恤姑娘家失了清白不好再嫁人,索性让你留下她,给她个安身立命之处,我没说错吧?”

赵峻元有些尴尬:“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我要是不说这事儿,怕是有些人还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

永嘉一掌拍在桌子上:“我若是寻常姑娘,嫁到你赵家,陈氏算是个妾,自称妾身倒也没什么。可我是公主,本朝律法规定公主嫁人七年无所出,驸马上奏皇帝,得到允许方可纳妾。”

“我们新婚不到一年,陈氏爬床,失了规矩,你也未曾上奏陛下,她连妾都算不上,只是个奴婢而已,哪来的底气在本宫面前自称妾身?还是说你赵峻元如今出息了,私自纳妾,欺君罔上?!”

永嘉习武,这一掌拍下去桌子上的碗筷都震了震,陈氏吓得一哆嗦。

这番话如雷贯耳,赵峻元面色瞬间变了:“夫人,我……”

永嘉抬了抬手,示意他噤声,看向一旁的两个孩子:“还有他们兄妹二人叫我母亲,莫不是真把自己当这府上的主人了?我怎么记得,我就生了阿宁一个孩子。”

赵绵绵眼眶一红,眼泪又下来了。

只可惜她这副可怜模样,并没有惹得永嘉怜惜,反而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赵峻元忍住气,尴尬一笑:“夫人,孩子们也是一片孝心,对你都是实打实的敬爱,你何必如此计较?”

永嘉微微抬起下巴,那双锐利的眼睛划过他们身上:“孝心?他们也配?”

赵绵绵跟赵煜阳脸色骤变。

永嘉扫了一眼陈氏,道:“你粗鄙出身,不知规矩,本宫就来教教你。本宫是大长公主,论起来你当年不过一普通农女,见了本宫要行三拜九叩大礼。”

“驸马非诏不得纳妾,也就是说如今你只不过是通房丫鬟,你的儿女是婢生子,与你身份无二,都是奴才,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叫本宫母亲,跟皇室沾亲带故,这是孝心吗?这是僭越!”

她这一番话说的陈氏心中难受极了,又怨又恨,却挤出一抹笑:“妾身……”

永嘉却根本不给她眼神,而是看向赵峻元:“清宁再不懂事,也不该体恤奴才。我只是暂时清修,堂堂公主府就轮到一个奴婢来管家了,奴才竟还敢跟主子坐同样的马车,简直倒反天罡!莫非当今圣上的龙椅他们也要坐一坐?!”

赵峻元吓得一抖:“夫人慎言。”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乱说。

永嘉轻蔑地看他一眼:“当初陈氏有孕,按规矩本该堕了胎儿,是我不忍造孽,让她生了下来。”

“按律法驸马非诏不得纳妾,有庶子更是该上报陛下,你要觉得他们是庶子女,是清宁的兄弟姐妹,配叫本宫一声母亲,值当清宁当手足来体恤,不如你今儿就上个折子,将此事一一表述,再带着他们去天牢住几日。”

她说着,如钩子一般锐利地目光扫过他们几个:“如何啊?赵太傅。”

赵清宁托腮,星星眼看着她娘。

还得是长公主啊,这气势,看把他们吓得。

赵峻元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他很清楚,陛下有多敬重永嘉,生怕她受委屈。

旧事重提,要是闹大,怕是他小命不保。

思及此,他带着愠怒看向陈氏:“陈氏,你可知错?”

陈氏被他责怪,心如刀绞,可眼下她也明白,事情有多严重,赶紧跪下:“妾身……不,奴婢知错,请殿下恕罪,但绵绵他们与大小姐同父,血浓于水,还请殿下不要责罚他们。”

她声音哽咽,自称奴婢时眼眶都红了,但她竭力忍住眼泪。

“同父?”永嘉嗤笑,“同父又如何?你以为本宫是寻常主母,还需要顾忌这些?”

她扫过赵峻元:“若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少拿什么血缘关系来说事,皇室族谱之上记得是本宫跟清宁的名字,可没有你赵峻元。”

赵峻元心头怒火中烧。

可他根本无力反驳。

因为永嘉说的是事实。

他只能恼怒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尔等贱婢,还不向殿下赔罪!”

陈氏泪如雨下,可也只能拉着不知所措的赵绵绵跟赵煜阳:“快,向殿下赔罪。”

赵绵绵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煜阳亦是如此。

他们求助地看向赵峻元,而他视若无睹。

开玩笑,他自己都快搭进去了,哪有空管他们。

于是,他们不得不跪下,眼泪直流,怯声开口:“奴才\/奴婢知错。”

突然从主子变成奴才,打击不可谓不大。

赵清宁旁观,也觉得赵峻元是真狠。

刚才不还把陈氏当个宝,转头就喊人贱婢,真是虚伪啊。

永嘉这才满意地笑了:“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就不能跟主子同桌而食,不是还嫌弃这菜太素了不合胃口?刘嬷嬷,让人带着他们几个去后厨,吃奴才该吃的东西。”

刘嬷嬷微微一笑:“是。”

陈氏心中恨极了永嘉。

后院的饭菜没有一点油水,粗鄙不堪,若不是永嘉回来了,他们母子锦衣玉食的,何至于要跟后院那些狗奴才一起吃饭?

要是把她的两个孩子吃坏了怎么办?

可她不得不照做。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时,永嘉又道:“等等。”

陈氏顿住脚步,赵峻元侧目,二人心中都有些忐忑,生怕永嘉又发怒。

但她只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赵清宁碗里,淡声道:“陛下建立德裕书院,下旨让五品以上官员子女进学,他们两个是奴才自然不该去,明日起就留在府中干活。”

这话说的自然是赵绵绵跟赵煜阳。

她看向赵峻元:“你可有异议?”

其实本来赵煜阳二人也是进不去德裕书院的,但是赵峻元宠他们,为他们奔走,又特意讨了原主欢心,让她把他们带进去了。

如今永嘉发怒,他哪敢反对:“夫人说的是,他们本也不算庶子女,自然不配去。”

陈氏牙都咬碎了,她指望一双儿女在皇家书院好好学习,出人头地,为她争口气,现在倒好,全毁了。

但她更伤心赵峻元说出这话。

赵煜阳更是深受打击,好不容易进了书院,没想到一向敬重的爹却说他们不配。

永嘉淡声道:“还有赵绵绵,身为奴仆,却不忠主子,杖责十下,陈氏教女无方,杖责二十,再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陈氏脸都白了:“殿下,绵绵身子弱,如何受的起十棍啊。”

赵绵绵吓得双腿打哆嗦,涕泪横流。

永嘉奇怪地看她一眼:“可她在书院帮着外人内涵清宁的时候,字字珠玑,一点都不弱啊。你要是觉得她身子弱,不如把她送去庄子上做做农活,兴许身体就好了?”

说着,她竟真要让府兵把赵绵绵拉走。

陈氏赶紧跪下:“殿下息怒,绵绵身子不弱,受的起。”

待在公主府还能搏一搏前程,可要是去了庄子,就真完了。

“那还不出去领罚?”

陈氏连声称是,领着儿女出去。

赵清宁旁观全局,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娘竖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踩在敌人致命点上,比她在书院里打嘴炮强太多了。

她早该回来坐镇公主府,也不至于让那些牛鬼蛇神有机会上位。

如今赵绵绵跟赵煜阳都被碾压了,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欺负她们娘两。

想到这,赵清宁吃饭都更香了。

院子里,陈氏她们正在接受杖责。

府兵只忠于永嘉,绝不手软,没多久她们就昏了过去,却还是要把罚受完。

听着院子里打板子的声音,赵峻元头皮发麻,下意识想跟永嘉套近乎:“夫人,我……”

“古语有云,食不言,乃体统也。”永嘉不给他机会,“好歹是太傅,身份摆在那呢,别把这些规矩都给忘了。”

赵峻元咬牙:“夫人说的是。”

永嘉淡漠抬眸,她可没忘记他说的那些话,还想教训她的阿宁,他也配,要不是他惯着,陈氏敢以下犯上吗?

刚才她都想连带着赵峻元一起打,可顾忌着他好歹是个太傅,明面上又没犯大错,就连陈氏也是得了她应允才留下的,平日里对女儿尚可,也就没跟他计较。

不过此事也让她长了个心眼,饭后,她让李嬷嬷把公主府所有人召集过来。

陈氏提拔的那个管家,被发卖出去了。

新管家则是刘嬷嬷的儿子,对她的忠心自然不必提。

“你们都好好记住主子是谁,别到时候犯糊涂,丢了自个性命。”

奴仆们战战兢兢应下,紧张的不得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赵清宁还有心情吐槽饭菜:“娘,咱能不吃豆腐白菜了吗?我想吃点好的。”

永嘉训完话,就听女儿如此抱怨,当即做了决定,西苑饮食照旧,以大小姐的喜好为主。

刘管家迅速吩咐下去。

赵清宁抱住永嘉:“娘,你对我真好。”

母女俩一片温情,赵峻元掺和不进去,最后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

南苑。

陈氏趴在床上,泪流满面。

她刚挨了板子,下半身血肉模糊,痛的不得了,可她的心更痛。

赵峻元那声贱婢,伤了她的心。

她正哭着呢,赵峻元掀帘而入,见了他,陈氏又怨又气:“你还来我这贱婢这做什么?”

赵峻元叹口气:“别哭了,伤处可上药了?”

陈氏委屈得不得了:“劳烦老爷关心,奴婢不碍事。”

听她这么说,赵峻元有些不悦:“行了,你这是在跟谁耍脾气呢?若不是有我在,永嘉今天就该把你打死发卖了,你不要不识抬举。”

陈氏泪不停:“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叹绵绵跟煜阳受了委屈,还挨了打,这今日公主说他们是奴才,往后长大了,他们也只能是奴才不成?”

“好了。”赵峻元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他们受苦的,这几日你们先委屈委屈,等永嘉走了,一切都好说。”

永嘉要是一直在家待着,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他自然是要想办法,把她弄走的。

“当真?”

“那是自然。”

陈氏得了承诺,这才回握他的手:“是妾身不好,让您难做了。”

想起她年少就与自己订亲,赵峻元喟叹一声把人搂进怀里。

这边正温情着呢,忽地赵煜阳闯了进来:“娘,娘!”

赵峻元咳嗽两声,严肃道:“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怎么了?”

赵煜阳见了他,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刘嬷嬷带了府兵,把小妹从厢房赶出来了,还不让我叫府医来救治。”

陈氏瞬间惊慌:“绵绵刚受了伤,如何经得起折腾。”

赵峻元闻言面色一冷,自己起身出去,却正好与刘嬷嬷对上:“刘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而她身后,赵绵绵泣不成声,腿上还带着血。

刘嬷嬷行礼:“驸马爷。”

她看着赵峻元:“殿下说了,陈氏及其子女是奴才,那就不该再住主子们的房间,老奴这才赶他们去后院,至于府医是伺候小姐的,轮不到他们来用。”

赵峻元咬牙:“永嘉一定要做的如此绝吗?绵绵跟煜阳只是孩子,为什么这么狠心对他们?”

“驸马爷慎言。”刘嬷嬷态度恭敬,“做奴才的受罚,应当感谢主子的赏赐,谈何狠心?若是照您这个理论,在朝堂之上被陛下贬斥了,还是陛下的不对?”

赵峻元阴狠地盯着她。

刘嬷嬷也不与他废话:“动手。”

府兵们一拥而上,将陈氏从厢房床上拖到院中,与赵绵绵扔到一处。

赵煜阳咬牙,刚准备制止他们就被府兵驱赶。

不多时,南苑一片狼藉,陈氏三人极其狼狈。

赵峻元却只能看着,他没办法替他们讨公道。

“对了,”刘嬷嬷临走前,扫了一眼赵煜阳,“把他身上的锦衣扒了,一个奴才,怎么能穿少爷的衣服。”

府兵们立刻动手,赵煜阳惊慌大吼:“我看谁敢动!”

然而没人搭理他,很快把他扒的只剩里衣,他拼命地喊:“爹,爹,救我!”

他不想去后院!

他想继续当公主府的少爷。

然而他寄托了所有希望的赵峻元,却只是微微转过头,都不曾与他对视。

赵煜阳失望透顶,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对他们的爱护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能得罪永嘉。

他被押着前去后院杂役房。

从中堂过时,恰好遇到赵清宁,刘嬷嬷毕恭毕敬的行礼:“大小姐。”

赵清宁打量一眼面色阴狠的赵煜阳,跟早就昏死过去的赵绵绵,笑了笑,声若黄鹂:“我早说了吧,你们完了。”

恶毒女配你们也敢得罪,真是不要命。

她啊,心眼可是很小的。

一般有仇,隔不了一天就得报了,不然晚上都睡不着觉。

等陈氏他们习惯了当奴才,应该就没空阴阳她跟娘亲了吧?

她心情颇好,越过他们离开。

秋荷的声音响起:“小姐,听说殿下打算把南苑跟西苑打通,给您重建住处,我们去看看南苑吧。”

“好啊。”

赵煜阳双手握拳,眸中恨意汹涌。

赵清宁,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