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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念婉勉强露出个笑:“臣妾没事,就是有些累了,让陛下担忧了,是臣妾不好。”

她心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一直在否定那个念头。

更不敢让陆廷年看出来。

陆廷年看着她,也只当她是累了,握住她的手:“婉婉,为朕孕育子嗣辛苦你了。”

江念婉看着他,心中悲凉,表面却维持着镇定:“这是臣妾的福分。”

他叹息一声,把人搂进怀里。

及至夜间,江念婉根本睡不着。

她难以想象,倘若陛下真的喜欢长公主,她只是替身的话,这些年来他们夫妻间的情爱,到底算什么?

身侧,陆廷年早已陷入了沉睡,她看着他俊逸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肚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希望一切只是她想多了吧。

但很快,江念婉发现自己的怀疑很可能是真的。

从前她没有注意,眼下产生怀疑之后,便打听起了有关于长公主沈晚鸢的事。

得知陆廷年之前得了进贡珍品,第一时间送到公主府,以及长公主之前孕吐生病,陛下出宫探望,还责罚了赵太傅等等事之后,她越发恐慌。

直到这天,她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那太极殿的小太监为了讨好她,在送赏赐来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嘴。

“陛下的桌案上一直放着娘娘您的画像呢,可见是实打实的把您放在心尖上。”

江念婉眼睫轻颤。

陛下从未给她画过像。

她想去看看,那画上之人到底是谁。

只是太极殿向来守卫森严,除了陆廷年自己,其余人想进去那都是要通报的。

思来想去,江念婉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买通了太极殿的扫洒的小太监,让他在陆廷年上朝期间,将那画像拿出来给她看一看,之后再放回去。

那小太监拿了她的银子,又觉得宸妃娘娘深受宠爱,又怀了龙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下来。

这日,陆廷年去了议政殿上早朝。

小太监手脚利落地将那画像卷了,放在袖中,带到了江念婉面前。

在看到画像的那一刻,江念婉心中的怀疑成真。

画上的人身着红色锦衣,眉宇间熠熠生辉,面色难得地柔和。

但她并未穿过这般艳丽的红色,因为她觉得艳浮。

她们明明这么相似,常人难以辨明,可江念婉就是看出了不同。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长相。

这不是她。

这是永嘉长公主,沈晚鸢。

“江水为竭,思卿不绝。”

江念婉看着这八个字,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画像递给小太监:“快还回去。”

旁人只觉得她是欣喜陛下把她放在心里,却没听出她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小太监应声离去,江念婉强撑着身体走到榻上躺下,眼泪早已经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是幸运之人,得到了陛下的真心。

却不想一切是镜花水月,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她现在明白为何陛下在东宫时,不娶太子妃,登基后又不立皇后了。

因为在他心里,皇后只能是长公主。

她算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江念婉越想越难过,心中悲恸之际,她竟也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她摸着肚子,喘着粗气:“来人,快叫太医。”

宫女们急忙去找太医,生怕主子出一点意外。

太极殿。

陆廷年抬步进门,将奏折甩在一边,眉目有些阴沉。

今日早朝上,那些朝臣们又一次提起长公主手里的兵权,无疑是想让他收权。

但那些黑甲军本来就应该是长姐的。

他忍着怒气散朝,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张福禄赶紧上茶:“陛下,先喝口茶吧。”

只要涉及到长公主的事,陛下总是特别生气。

陆廷年接过茶盏,在龙椅上坐下,刚想再看看那些奏折,目光却微微顿住。

他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阴郁:“张福禄,朕上朝期间,谁来过太极殿?”

张福禄赶紧去问了门口的守卫,他们都说未曾有人来过。

陆廷年却不罢休:“来人,把太极殿里的宫女太监都给朕押入天牢,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到底是谁动过朕的书案。”

从陆峥发现他私藏沈晚鸢的画像之后,陆廷年就一直将那张画像藏的很好。

直到后来他登基做了皇帝,旁人再也不敢轻易碰他的东西,陆廷年才又将那张画像摆在了太极殿的桌案上。

每日批阅奏折时,他都要看着画像,思念宫外的长姐。

往日里这画像总是被书案上的宣纸遮住一半,可外人从旁的角度看来,那就是全部遮住了。

而如今,这画像全部掩藏于宣纸之下。

说明有人动过这画像。

张福禄虽然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发怒,但还是审问了一番殿内负责洒扫的人。

很快,小太监受不住刑罚,招供了一切。

太极殿。

陆廷年面色阴沉:“宸妃?”

张福禄大气不敢出:“那小太监确实说是宸妃。”

陆廷年起身,脚下生风一般去了昭阳殿,刚好就遇到了替江念婉诊治完,正要离开的太医。

得知她动了胎气,陆廷年只有一个念头。

江念婉知道那画像上的人是谁了,所以她才会动了胎气。

良久,他抬步踏入殿中。

江念婉刚让人去煎安胎药,一转眸就看到了陆廷年。

她想起那张画像,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用往日的心态来面对他,但考虑到孩子跟自己的家族,还是竭力装出欣喜与温婉的模样:“臣妾给陛下请安。”

这一次,陆廷年没有扶起她。

他扫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人:“你们先下去吧。”

待人走后,陆廷年平静的开口:“朕今日严刑拷打了太极殿的小太监。”

平地一声雷,江念婉笑容瞬间消失,眸中恐慌不已。

陆廷年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忽地笑了,他的声音柔和,却带着阴冷与杀意。

“婉婉,你越界了,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才好?”

这个秘密,他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他这就是承认了,那画像上的人是长公主。

江念婉本就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眼下看出他眼底的冷意,以及话里的深意,她也顾不上许多了,心头的怒气尽数倾泻。

她微微抬眸,红了眼眶道:“陛下要杀了臣妾吗?”

她与他携手共度数年,他却如此待她。

江念婉心头悲恸,看着他道:“这些年,陛下待臣妾,可有丝毫的真心?”

陆廷年眸底幽暗:“朕给了你无数的荣宠,你不该奢求更多。”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过真心了。

江念婉凄然一笑,声音有些嘶哑:“臣妾确实不该奢求更多,臣妾一直以为陛下是天子,是英雄豪杰,却没想到您行径如此不堪。”

痴恋长姐不敢言明,又费心费力找了替代品。

每日每夜他们缠绵时,他唤的其实都是晚晚吧?

这种行为,何其恶心!令人作呕!

她从前柔美的眼神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厌恶与自嘲。

这一刻,江念婉根本顾不了许多,她一字一顿:“您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长公主,也不配得到旁人的真心。”

反正她看出来了,陆廷年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这些秘密,她必死无疑,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陆廷年勃然大怒:“江念婉,你放肆!”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她,眸中是无尽的怒意。

江念婉都未曾想到,自己的名字唯一一次被他如此念出来,却是带了杀意。

这个她一心一意爱着的人,终究是辜负了她。

若不爱她,何苦对她那么好,让她徒生情意,错付一生。

江念婉闭了闭眼,认命般地跪在地上:“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

她跪着认错,那浑圆的肚子格外地显眼。

良久,陆廷年一句话都没说,甩袖离开。

纵使他很想让她跟这个秘密一起掩埋于地底,却不能随意动手,让人看出端倪。

宸妃刚有了身孕,这个时候责罚她,只会引人怀疑。

当天,陆廷年将昭阳殿伺候的宫人尽数杖杀。

后宫中嫔妃还以为是宸妃要失宠了,一时间都在幸灾乐祸,却不想没多久,陆廷年又去了她宫中。

只是他不再与她说话,只远远地看着她。

江念婉对上他的眼神,只觉得悲凉。

她知道,陛下只是想看看这张脸而已。

这一日,江念婉跪在了他面前,神色平静又麻木,仰视着他。

“陛下,臣妾知道,您不会让臣妾活着。”她冷静地说出陆廷年的想法,眉眼间带了些凄然,“但臣妾恳请您,善待小九。”

孩子是无辜的。

纵使她这一生只是别人的替代品,纵使她爱的人想要她的命,她也希望孩子能好好活下去。

陆廷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待孩子出生后,你自己了断吧,朕会替他寻个养母。”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她。

江念婉深深叩首:“臣妾谢陛下恩典。”

她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心中千疮百孔。

没多久,宸妃在宫中诞下了九皇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会被皇上册封为皇后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宸妃与侍卫私通,被陛下抓了个正着。

太极殿,春寒料峭。

陆廷年看着天际落下的雪花出神。

良久,他眸色微凉地开口:“宸妃,赐鸩酒。”

他曾许诺给她一年时间抚养孩子,但内心的不安,终究是让他想要提前斩草除根。

他知道是德妃算计了她,也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他容不下她了。

德妃只是他杀她的一把刀而已。

而且,文昌伯府的权势越来越大,也需要整治了。

张福禄轻叹一声,依言照办。

谁也没想到,昔日宠冠后宫的宸妃娘娘,竟然死的如此凄凉。

而在她死之后,文昌伯府也被满门抄斩,更有人说九皇子身世不明,乃是野种。

最终,九皇子才几个月大,尚在襁褓中,就被扔去了冷宫,成了废子。

宫里宫外都唏嘘不已,认为九皇子根本活不下来。

没有人预料到,他被冷宫中的那些废妃用米糊喂养,在无尽的殴打与谩骂中艰难成长,最终成了这天下之主。

四个月后,宸妃的名字彻底消散在了京中,无人再敢提起她。

同时,京中的谈资又换了一件事。

长公主沈晚鸢喜得千金,公主府连摆了三天流水席。

而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得到了长公主所有的爱,甚至于承德帝亲自赐名“清宁”二字,可谓是无上尊荣。

公主府。

沈晚鸢坐在床榻上,看着襁褓中刚吃饱熟睡的婴儿,露出柔和的笑。

这是她的女儿,往后她会拥有全天下最名贵的珠宝,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会是整个京都最幸福的孩子。

赵峻元亦是满面笑容,进门后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他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部,看起来十分熟练。

沈晚鸢看着他,一时间倒觉得自己当初做的选择没有错。

良久,孩子被奶娘抱走,沈晚鸢坐在榻上,冷静地开口:“你跟陈氏自幼相识,既然她都已经来了府上,那便留下伺候你吧。”

数月前,公主府来了一个女子,自称是赵峻元的表妹,家中遭了难,上京来投靠他了。

沈晚鸢见她形容狼狈,兴许是怀着孕了,心肠不似从前那般冷硬,便收留了她,安排在了后院。

只是没想到不出两个月,赵峻元醉酒之下,与陈氏有了肌肤之亲。

彼时沈晚鸢谈不上多生气,她也未曾指望赵峻元对她忠贞不二,二人为什么结合,她是清楚的。

但她也不容许他跟其他女人,挑衅她的权威。

所以,当时她佯装大发雷霆,把赵峻元吓得不知所措,陈氏则是被她扔到了杂役房里。

不过自她生产后,赵峻元一直在照顾她,忙前忙后,孩子哭了,他也是哄到半夜才睡。

沈晚鸢知道这桩婚事是陆峥亲赐,她与赵峻元必须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才行。

也正因此,看在他对女儿还上心的份儿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了。

赵峻元这才松了口气,很快陈氏做了他的通房,也算半个主子,就这么在公主府安定了下来。

又一年春日,赵清宁一岁了。

沈晚鸢早就不在人前露面,她只在家中带女儿,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阿宁日渐长大,赵峻元也待她很好。

在又一次梦到当年被她杀了的敌军索命后,沈晚鸢开始了修佛之道。

她企图从佛经里得到救赎,却没有想到女儿日渐长大,性情顽劣不堪,将来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直到这一年,命运的齿轮转动。

另一个赵清宁,来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开启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