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凑头过来,奇怪的上下打量她,许久恍然大悟的哦了声,“你是那个卖人参的同志,缘分啊。”
许宁均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没眼力劲的家伙!
“你妹妹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孜孜不倦的和她说话,许宁均摇摇头,匆忙就走。
怕周国正听出她的声音,她连让他滚蛋都没法说。
“同志,你别走啊,你去哪,我想问你还有没有人参?”
她那双眼睛啊,可真是太好认了。
鲜少有人能长这么一双清亮透彻的眼眸,稚气但不愚蠢。
藏着许多故事般,等待发觉。
周国正差一点点就笑出声,揭穿她。
差一点点就憋不住了,逗她真好玩。
他现在明明可以掀开她的手帕,用举报她来黑市倒卖东西,威胁她的父亲。
一切就都结束了,但他现在只觉得有趣。
难得能见到许宁均吃瘪。
“同志,你跑什么...........”
周国正话还没说完,许宁均停下脚步,捏着嗓子开口。
“你别为难我了,我和妹妹讨生活不容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别抓我去见公安。”
声音故作尖细,但嗓门不小,周围人都听到了。
来黑市卖东西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谁干这种铤而走险的事。
而来买东西的都是有钱人。
黑市的东西不要票,但比外头贵点。
瞧着可怜的小姑娘,被个大男人追赶,大家立刻心生怜惜,“哎你这个人怎么围着人家小姑娘,你要干什么你,耍流氓啊!”
“是啊,看你长的白白净净,是个好小伙子,咋干这种事,丢人死了。”
周国正被围攻在人群中,白皙的脸上泛起红,丢人的直转圈。
许宁均趁机溜之大吉,回头看了眼好戏。
等到约定好汇合的时间,许宁均没买到缝纫机,倒是有人卖二手的。
但那台二手的缝纫机已经很旧了,她不想要。
她拿下手帕,走出黑市,去和周国正集合。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脚上都是鞋印。呀,你头发怎么和鸡窝似的,当黄鼠狼去了?”
她明知故问,周国正用眼神狠狠控诉许宁均。
被人踩的呗,被人抓的呗,还能为什么!
“做好人好事去了。”
他恶狠狠的咬牙切齿,许宁均在心里偷偷乐呵。
不过周国正把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两斤猪肉,五斤米,四斤白面,半斤的糖和盐。
现在许宁均已经不用花钱在吃饭上了,周国正掏钱,管了四张嘴。
“走吧,该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等回到青山村已经是正中午了。
烈日烤的人受不了,两人走回来都一身汗。
都九月头了,天气还这么毒。
许宁均爱干净,一回家就去洗澡,换了身新买的衣服。
新衣服还带着折痕,她抖落开,对着镜子梳头发。
外面好晒,她叹了口气,咬咬牙还是走出去。
她缩手缩脚的像个小贼似的,不想漏出一寸皮肤在太阳下,都晒黑了,不白了。
给程川熬了梨子糖水,她昨晚就做好了。
将梨子切成块,煮软,放入银耳和冰糖。
一晚上吊在井里冰着,现在拿出来凉凉的,正好可以去暑热。
“川哥,中午太热了,不能这么干活,该休息了。”
“哎呦行了行了,小川你就听小田的话吧,这日头不得了的。”
几个大婶围绕在田里,纷纷念念叨叨。
大中午的没人愿意干活,大家都回去午睡了,等到两点多再起来干活。
这孩子跟自己过不起似的,一早上连停下喘口气都没有。
“你说说,这孩子不听劝呢。”
田爱平哭哭啼啼的抹眼泪,伸手去拉程川,“川哥!”
大家都劝了半个多小时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听不到。
举起锄头,一下下砸下去。
毒辣的阳光如利刃刺下,他皮肤晒的发红,浑身被汗水浸透。
田里上工的人都回去了,只剩下他折磨自己。
许宁均皱眉,这人怎么老这样呢,一点不把自己当回事。
热是能热死人的!
“程川。”
她跑过去,伸手抬起他的脸。
他脸上烫的厉害,像在摸个火球。唇干裂,裂痕中的鲜血干涸。
直起腰看她的时候,身型踉跄了下,喘息声急促又沉重。
许宁均心疼的拉住他的手,强行拽了下他,“到这来坐。”
程川没松开她的手,听话的跟着她过去,坐到树荫下。
后背靠着大树,他才觉得身上酸疼,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声。
“喝点水。”
许宁均拧开瓶盖递给他,他视线看向她,眼眶充血泛红。
手想要抬起,但颤的没能抬起来。牙关咬紧,昂头靠向身后的树,胸口起伏。
中暑真的会死人,这个笨蛋!
许宁均管不了有人在看,捏开他的唇,灌了点水进去。
他就差倒在这了。
怕他长时间脱水,一下子喝猛了不舒服。
她抬手抚抚他的胸口,“好一点了吗?”
清甜的梨子水流入喉咙,程川才觉得眼前她焦急的小脸清晰起来,又喂了点水给他。
他大口喘了几下,到底身体底子好,怎么折腾都能很快缓过来。
“没,事。”
一边看热闹的大婶们也放心了,刚刚看着吓人,“这孩子真倔啊,谁都不让碰,还得是许知青有办法。”
田爱平愤恨的咬牙,转身跑走。
许宁均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川哥愿意,在等她罢了。
她们说破嘴皮,她许宁均只是走过来而已。
凭什么!她不服!
她和川哥认识这么多年,凭什么比不过一个刚下乡的知青!
“你在想什么呢,”许宁均实在生气,“什么时候适合干活你不知道吗?大家都去休息了,你怎么不去?”
程川没回答,他没在想什么,也没原因。
正因为什么都不愿想到,所以才拼命干活。
累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他一整个早上,一次也没有想起过她。
停下他就会觉得自己好想她,她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周国正有没有欺负她?
她那天说喜欢他,到底是不是玩笑话。
“哑巴了啊,说话。”
许宁均气到冒火,这人怎么回事啊!
“没有,哑巴。”
“我问你这个了吗。”
她当然知道他没哑巴,“你自己不累吗,不知道休息吗,铁人吗没心肝?”
田是公家的,人是自己的。
哪有这么疯的!
“我要是不过来怎么办,川川。”
她要是懒一点,不过来送水呢,他硬把自己累死在这?
他摘下手套,看看她,满脸写着他戴手套了,他记得她说过什么,他表现的很好。
像个想要点小奖励的孩子,也像哄她不要生气。
许宁均实在心疼他,软了语气,“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知道,休息。等你回来,下午就有空了。”
把下午的活干完,他就可以早点下工,等她回家了,帮她做饭。
周国正占了她上午的时间,他想要她的下午。
程川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幼稚且愚蠢,但她本来就不会永远呆在青山村。
和她相处的时间,有一天少一天。
许宁均愣了下,他很少说这么直白的话。
已经明晃晃的告诉她,想和她呆在一起。
“川川,等她们走了,我们抱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