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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上脑并且憋了许久的齐五正欲甩开沈三的手,但在瞥到他手臂的伤口后,他强行忍了下来。

方才齐五杀红了眼,沈三手臂上受的伤是帮他扛下的。

不怪齐五失控,换做谁知道他们这支队伍一半的人都是奸细,谁都会发狂。

这些人,有的伪装成了各家的伙计,有的是混在招募而来夹喇嘛的能人异士里。

在看到横空出世拦截他们的两队人时,齐五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兴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了。

他已经很久没打架了。

为首的女流氓色眯眯地盯着他,将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开玩笑,齐五产生了一种自己没穿衣服的错觉。

紧随着,那女人抬手冲他们扬了扬,半数以上的人都倒戈了。

齐五:“......”

草他娘的,这支队伍是被戳成了筛子吗!

或许说,这些人本来就是对面的,在他们身边埋伏了这么久,可他们却一点都没发现。

这个认知让所有大家族的领头人都黑了脸。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对方人太多了,就是上车轮战也能硬生生把他们耗到力竭而死。

经过短时间的鏖战后,双方形成了默契的僵持场面。

吴斜撞上他后,对上黑眼镜含怒的目光,被他周身的杀气吓得一僵。

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丫的还是个演技派。

“你说说你,怎么让人给抓住了!”胖子跑过来拉着他退后,恨铁不成钢地狠戳吴斜脑门,戳的他生疼。

这回吴斜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齐笙一脚给踹出来了吧......

毕竟,“齐笙”为了保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地给绑走了。

人群中冲出一个男人,死死扣住吴斜的肩膀,有力的两只大手死死钉住吴斜的肩胛骨,“小七呢!”

“他人在哪?”来人正是骆域。

初次见面时意气风发,笑面春风的青年此刻双目赤红,面色阴冷可怕。

“我不知道。”

吴斜摇摇头,实话实说。

狗齐笙刚才一脚把他踹出来,人就不见了。

鬼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他人呢!”

吴斜的肩膀被他死死扣住,骆域的指甲都快穿透他的衣服了,扣着他的肩膀,抓的他生疼。

这个看上去没什么肌肉的男人此刻力气大的出奇。

“你说啊!”

吴斜被骆域吼的一懵。

“我不知道。”

“不可能!”

“你们一定都是在骗我的!”

“都是骗人的......”

肩膀处的痛感让吴斜直皱眉,抓着骆域的手正要把他推开。

陷入癫狂的骆域毫无预兆地软了下去,被身后的人牢牢接住,来人正是吴斜口中不知踪迹的“小七”。

顶着那张英俊至极也冷淡至极的脸,齐笙默不作声接住了骆域。

他背上绑着一个,身前还搂着一个,无论是胸前还是背后的人,都比他瘦削的身形要高大不少。

可他背着一个,抱着一个,看上去毫不费劲。

齐笙朝着吴斜使了个眼色,那套说辞是他们之前就串通好的。

吴斜轻轻哦了声,跑到沈三和解语臣面前,说:“小七说马上走,地底有很多东西快要苏醒了。”

“他还说,不赶紧走,就都走不了了。”

吴斜讲完这两句话的功夫,齐笙带着人已经快要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齐笙的背影让沈三觉着熟悉,有些怪。

但又说上不上来哪里怪,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道:“走。”

胖子背着昏迷不醒的张麒麟,还不断催促着“伤心过度”的黑眼镜,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来时这支队伍有五十多个人,离开的时候,只有寥寥十来个人了。

来这一趟什么也没捞着,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他们。

没等沈三伤感唏嘘几秒,接踵而来的动乱很快让他失去伤春悲秋的心思。

脚下的地在震动。

这震感来自他脚下的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破土而出了!

“快跑!”胖子跑的飞起。

伤心过度的黑眼镜背着昏迷不醒的张麒麟一路狂奔。

直到跑出了这片复杂诡谲的石林,众人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刚才.......呼.......那是什么......呼......什么东西?”吴斜大喘粗气,撑着膝盖,累的直不起腰。

胖子抹了把脑门的汗,随口道:“地龙翻身?”

“屁。”吴斜翻了个白眼,“这他娘的要是地震,我们全都得埋底下。”

吴斜这张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也不知道吴老狗带他去哪个庙里开的光。

避雷了。

石林自最深处开始,大片大片的石柱连串地倒塌,一声声巨响如雷轰顶般砸在众人心头。

“跑啊,还愣着干嘛!”

胖子拽着吴斜就跑。

“天真,你的乌鸦嘴在哪开的光?”

真他妈的让吴斜说中了,从石林开始,地宫的各处都在发生规模不同的坍塌。

祸不单行,他们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烈,安静了数千年的地底突如其来发出了暴动,底下的大家伙似乎即刻就要苏醒了。

“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有人喊了一句。

吴斜停下来,有个伙计的脚被漆黑的藤蔓缠住了。

他折回去拔刀砍断了藤蔓,“别怕,走!”

吴斜扶着伙计,带着他跑。

他们虽说一路上七绕八弯,但事实上一直在往一个方向跑。

不管听到后边传来什么动静,齐笙都没有回头。

面临绝境的领路者不能产生任何犹豫。

哪怕是一秒也不行。

众人跟着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七,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们实在没得选。

一旦出差错,那就真的要被埋葬在地底了。

轰隆隆!

如雷鸣,如万马奔腾,如天崩地裂......

天与地在此刻彻底分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

山腹的深处在此刻透出亮光,那几束光线就这么打在他们身上,齐笙仰起脸。

从上抖落下来的沙、石,簌簌能形成一座小山。

地底打开了一条深几十米的裂缝。

“走!”黑眼镜大喝。

原本在他背上的张麒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沉闷道:“地堑。”

“走水道出去。”黑眼镜说,他又说:“醒了就下来自己走。”

这戏演的他心塞又累。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进来时掉进的那条河流里,现在不算是水道还是地面都不安全。

现在已经出现地堑这种情况,水里的东西多少也会受影响。

但只有这一条出路。

这是活水,与外界一定有接口。

在场的,哪个都经历过大场面,没有怂包,当机立断说跳就跳,不带一丝犹豫的。

跳下去还有出去的希望,不跳就是死。

“往出水口走。”张麒麟沉默不语,脸上的装扮被河水冲走。

头顶的岩石摇摇欲坠,下一刻不知道会掉到谁的脑袋上,扑通扑通地砸进水里,激起一大片水花。

齐笙也不知道到底游了多久,骆域在中途的时候醒过来了,缓解了他不少压力。

骆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游。

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周边的景象不断消失,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即便是在水下,也并不完全安全,周围的石块和头顶的石头不断往下砸。

他们不但要躲避水里的生物,还要躲开这些坠物。

不知道在水里游了多久,齐笙游的头晕眼花,失血过多让身体的温度开始急速下降,供氧不足导致脑子转动的速度越变越慢。

能清醒着探出水面,全凭借着他惊人而顽强的意志力。

正午的太阳不错,日头很好,山间的风带着清爽的凉意,吹得人脑袋清醒了不少。

骆域在水中隔断了绑着他和沈之安的绳子,将沈之安接了过去,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

脑子却沉了又沉。

齐笙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的想法是,沈之安被人全须全尾地带走了,他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了。

“他还要多久才醒?”黑眼镜守在床边,焦躁不安的情绪不受控地在他心中蔓延。

距离从地宫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了。

这期间,齐笙一直都没醒过。

如果不是他的生命体征还平稳,黑眼镜真的可能会疯。

“不清楚。”

不过短短三日,骆域变得有些不成人样了,他看上去比躺在床上的人还要憔悴。

骆域的脸颊快速消瘦下去,眼下浓厚的青黑昭示着他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世上唯一仅存的两个亲人,一位离世,一位昏迷不醒。

每回见到沈之安的尸体和不知缘由昏迷的齐笙,他的心脏就像是被揪成一团,上上下下地被反复蹂躏。

每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痛的快要裂开。

心如刀割,原是这样的滋味。

第一日见到沈之安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木板床上,虽然齐笙带着他在水里泡了很久,但沈之安的尸体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就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如若不是他没有活人的温度,骆域看着看着,都会误以为他只是在睡觉。

沈之安死了,他没爹了,这个认知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第二天、第三天他再去看沈之安的时候,他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才有种真实感。

哦,沈之安真的死了。

每每逼着自己面对现实时,心痛感便一层一层地叠加。

这座小院子里,迎来了难得的热闹,住下了七个活人,还有一个沈之安。

从地宫出来后,沈三带队回了京都,他得快速回去清理天地城内部的杂碎,这一次也并非全无收获。

给了他一个警示,沉木招蛀虫,难免不过。

解语臣派解五回了京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回去主持大局,将解家的烂摊子抛在脑后,一个人留了下来。

个中原因他谁都没说。

齐笙脸上的人皮面具也被骆域拿药水卸了。

摘掉面具的那一刻,黑眼镜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伪装成沈教授的齐笙,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倏然离场了。

他的阿笙最爱漂亮了。

而他最最在意的那张脸,那张脸上留下了条伤疤。

接近七八厘米长,颜色很浅,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但痕迹依旧掩盖不掉。

面色惨淡,瘦削的身子骨头突出,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骆域给齐笙换掉手心药,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齐笙被黑眼镜从水里带出来的时候,掌心的伤口因为长期泡水肿胀发白。

刚出门,门口站着个男人,杵着像个雕塑。

骆域抬头看了他两眼,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长了副很好看的模样。

不论是从皮相还是从骨相上看都是顶好看的人。

“解家主,你要进去吗?”骆域侧开身子,给他让开一条路。

解语臣沉沉地站在门口,目光略过骆域落到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他还没醒。”

骆域按了下眉心,说:“你应该有事问我,跟我来吧。”

解语臣看了他好几眼,跟他进了木屋边上的小房子。

陈旧的摆设,破洞的窗户,未修整过的桌椅难以落座,倒不是解语臣嫌不干净,而是怕一坐坐下去将让这椅子寿寝正终了。

骆域到底不害怕,一屁股坐了下去,摇摇欲坠的椅子倒是不可貌相,吱呀吱呀响了好几声,倒也没散架。

“坐吧,不会坏的。”

骆域做了个请的手势,解语臣在他对面落座。

“要喝茶吗?”骆域客气了一下,本以为长在京都的解家家主品过多少稀世好茶,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深山老林里的破烂茶叶。

没想到解语臣很礼貌地回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骆域嘴角抽了抽,拿水壶给他倒了杯清水,道:“我就是客气一下,我这里没茶。”

“我不爱喝,齐笙也不爱喝。”

解语臣握起杯子的手顿了顿,将杯子放在桌上,笑了一笑,问:“你准备告诉我什么?”

骆域没回答,先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才开口:“抱歉,我要说的话很多,提前喝两口水。”

“请便。”解语臣说。

骆域就真的只是在喝水,默不作声一杯又一杯地灌下肚。

喝的肚皮都轻微地被撑起来来了,他还是没说话。

陈旧破烂的木屋中气氛很是肃静,解语臣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臂上的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