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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几天时间里,唐宇凡都再也没有现身,也没有给秦晓打上一个电话,以向她解释自己那天的疯狂行为,或者求得她的原谅。

但奇怪的是,江霖的住院费用却依旧有人在替他付着,因为秦晓后来向医生询问过有关费用的事情,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已经唐宇凡已经垫付过了。

经过那天的事情后,江霖能够察觉到,秦晓的情绪似乎一直十分低落,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了许多,就像是抑郁了一样。

甚至很多时候,她会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身边,发上几个小时的呆,成日里魂不守舍的。

江霖明白,一定是唐宇凡那天的行为深深刺痛到了她的内心,而他自己也是非常的自责,自责于秦晓在受到伤害时,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侵害。

幸亏是唐宇凡最后幡然醒悟及时撤手,不然他觉得秦晓可能真的会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尽管对于唐宇凡一直提及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但见秦晓因为此事变得如此消沉,他也确实不好提及此事,只能想方设法地找她聊天,将她的注意力从痛苦中牵拉出来,然后说上几个老掉牙的笑话,希望能够博她一笑。

然而这些办法对于秦晓而言却几乎完全没有作用,她除了会木讷地冲自己笑笑以示回应,之后便又陷入到无休止的消沉之中,日复一日。

夜晚。

秦晓躺在病房的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毛毯,眨巴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那被云雾所遮蔽的夜空。

尽管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然而秦晓却总是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她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蜷缩着,渴求温暖。那时不时露出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她显得格外的忧愁。

时至如今,她仍然不明白唐宇凡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恶毒,会变得那样丑陋。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秦晓却依旧记得唐宇凡眼睛里那浓烈的杀意,自己颈前的疼痛,和当时的记忆一起,如同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对不起秦晓,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可他最后为什么又没有掐死自己呢?以及他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晓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思考这些伤心的事情,她想要忘记自己经历过的伤痛。但每当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却全都是曾经与唐宇凡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不明白,自己和唐宇凡之间明明有着超越生死的友谊,可他却为什么不愿意彻底放开自己,成全自己呢?

难道这就是男人的控制欲吗?

希望将自己周围所有惦念的女孩全部牢牢地搂在怀里,得不到就想着毁灭?

他真的有这么恶毒吗?

秦晓噙着眼泪,缓缓地摇头。

她不相信自己相处时间最久的朋友,会是这样一条残忍的毒蛇……可他曾经明明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恶毒?

这时,躺在床上的江霖似乎看出了秦晓的心事,已经拆掉脖子夹板的他缓缓地转过脑袋,望着秦晓那单薄且落寞的背影,在月光下似乎正在微微颤抖。

江霖感觉自己心里难受极了,一方面是他确实心疼秦晓,另一方面也是他内心自责,不知道秦晓是否会因那天的事情而埋怨自己,毕竟她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没有再跟自己好好说过话。

在这种内心的煎熬当中,他最后还是尝试着想要和秦晓交流。

“晓儿,你睡了吗?”

听到江霖的声音,秦晓以为他是有什么不舒服需要自己帮助,所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便立刻回复道:“还没……”

然而话刚出口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怎么了,晓儿?”

听到秦晓正在低泣的江霖立刻焦急了起来,已经恢复了许多的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给予秦晓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关心。

然而在听到江霖的病床因为他的动作而吱呀作响时,秦晓下意识地回过脑袋,在看到江霖这番行为后,她立刻喝问道:“你在干嘛?”

接着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踩上脱在沙发边的运动鞋,急急忙忙地踏到床边,双手拖住江霖的肩膀和手臂,扶着他躺回到床上。

“你好不容易恢复一点,不要乱动知道吗?”

秦晓依旧带着哭腔,她有些哀怨地看着江霖,随后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伏在床边,闭着眼睛不停地吞咽、抽泣着。

江霖伸出手,轻轻地落在秦晓的头顶上,随后像撸猫一样,缓缓地捋着她那柔顺的头发。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所以见秦晓不愿意再跟自己多说什么后,便将一直憋在心里的事情给问了出来:“晓儿,这几天你都没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心里在埋怨我,那天唐宇凡伤害你的时候,我没有帮你?”

秦晓揉了揉眼,接着坐了起来。

借着窗外那忽明忽暗的月光,秦晓眼神复杂地望着面前的江霖,她并没有回答对方提出的疑问,而是在犹豫了一会后,忽然开口给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

“江霖,那天唐宇凡说的事情,你,你是怎么认为的?”

秦晓感觉自己心里慌慌的,他不知道江霖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江霖回忆着那天唐宇凡说的那一大堆没什么逻辑的话,半晌后淡笑了一下,他看向秦晓,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是不是唐宇凡之前有一个好朋友,然后他们俩都很喜欢你,而你选择了他的那个朋友?”

秦晓一愣,他怔怔地望着江霖,然后非常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唐宇凡那个混蛋不是说,他看到你就会想起他曾经的一个一起骑自行车的好兄弟吗?我记得你也挺喜欢骑车的,所以我就觉得,你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女朋友,所以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唐宇凡最近才开始对你有想法,我想也许是他那个朋友出了什么意外,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霖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而听到这番回答,秦晓明显是愣了半晌,随后她那愁云满布的脸忽然松开,接着忽地绽放出一簇笑容。

“呵……呵呵,哈哈哈……”

秦晓捂着脸,忽然没头没脑地笑了起来。

“你终于笑了。”

虽然秦晓脸上的笑容有些拧巴,但这至少是这几天以来,江霖第一次见到秦晓的脸上做出积极的表情。

“因为,因为你太有想象力了。”

秦晓白了江霖一眼,忽然又嗤笑了一声,接着摇晃着脑袋,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我就是唐宇凡嘴里说的那个兄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理解,属实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要是那样理解的话,才应该是出乎意料吧?”

江霖说道。

“确实。”

秦晓坐直了身子,接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她注视着江霖,在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又有些消沉地说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毕竟如果我只是交过一个男朋友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一直对你隐瞒什么。”

“……”

江霖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江霖,有些事情,我其实想一直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永远不说出来,尤其是对你。”

秦晓注视着江霖,似乎是想把他这张面孔深深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

“但我现在想通了,有些事情,如果一直埋在心里的话,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一种折磨。”

江霖看着欲言又止的秦晓,似乎是猜到了她即将要对自己袒露那一直被她所隐瞒着的真相,于是内心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未知背后的真相,究竟会有多么沉重,才会让秦晓一直不愿提及。

“江霖,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会非常懊恼,懊恼上天为什么会跟我开这样一个玩笑。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活得很麻木,我从来没有想要改变过什么,任何人,任何事,如果真的与我无缘无关,我便不愿去改变什么,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在说这些时,秦晓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仿佛是又回到了曾经那段时光里,自己整日浑浑噩噩地活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是多么的愚蠢,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命运。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存在命中注定的话,我根本不可能选择你,而是选择唐宇凡。”

“可你选择了我。”

江霖说道。

秦晓淡笑了一下,眼神也愈发地温柔,她轻轻地握住江霖的手,接着手上愈发地用力,好像生怕江霖会逃走一样。

“是的。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的,我最开始只是觉得你人很好,很正直很热心,想要和你做朋友。然后渐渐地我便发现,你对我太好,好到我甚至忘记了自己过去是什么,开始喜欢上你,希望你能够搭理我,能够来找我,能够陪我说说话。”

“当我发现你也很喜欢我的时候,我虽然开心,可是心里却更害怕了。我害怕你知道我的过去后,会觉得我恶心,骂我是个变态,然后离开我。”

“不会的,秦晓,我向你承诺过,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现在的你。”

江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

“但我想说,我需要一个痛痛快快的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

秦晓坚定地说道。

江霖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好,那你说吧。”

秦晓舒了一口气,她感觉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柄巨剑终于开始落下,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她松开了江霖的手,然后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接着,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一会后,找到了之前拍摄的一张身份证照片,同时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之前自己放在里面保管的身份证,递到江霖的面前。

“身份证?”

“拿着。”

秦晓平静地说道。

江霖看了看,然后再次向秦晓投去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秦晓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将自己的手机递到江霖面前,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收回投向秦晓的视线后,江霖拿过秦晓递来的手机,然后仔细地将目光汇聚到屏幕上的这张图片上。

当江霖看清了这张身份证照片上的信息后,便立刻震惊地睁圆了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江霖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随后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秦晓的身份证,以及屏幕上的这张照片,希望自己真的只是看错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根据身份证上的那一系列信息对比,江霖最终确认,这两个身份证确实同属于一个人,只不过唯二不同的地方是,屏幕里的身份证上的秦晓,性别男,同时照片也是一个男生,而手里的这张身份证上,却是性别女,照片则是现在面前的秦晓。

“秦晓……这,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

秦晓叹了口气,然后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就在两个月以前,我还是个男生。而你在商场里第一次遇到我那天,正好是我刚刚变成女生的日子,准确点来说,是我刚刚醒来的日子。”

江霖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想象,这个自己所喜欢的女生,之前居然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男生,而就在几天前,自己居然还好几次跟她忘情地热吻着……

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幕幕,江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这种恶心不单单是心理上的恶心,更多的还是生理上的恶心。作为钢铁直男的他,只觉得胃里剧烈地翻滚着,他忍不住这种恶心,咕唔了两声就要呕吐。

对于江霖的反应,秦晓没有多说什么,她似乎早有预料,迅速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垃圾桶,摆在了江霖的面前。

江霖抓住垃圾桶,然后开始疯狂地呕吐起来。

而秦晓则是一直坐在旁边,面如死灰地看着他的这个反应。尽管她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她真的看到江霖这样的反应后,心里还是如刀割一样的疼痛。

吐了好一阵,江霖才缓过劲来,他无力地将垃圾桶丢到一旁,然后躺到床上,闭上眼睛,重重地喘息着。

“对不起,江霖,是我一直在欺骗你,真的对不起。”

秦晓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说道。

江霖闭着眼,摇了摇头,接着长长地叹息,然后喃喃道:“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一定是个噩梦。”

“对不起……”

“实在是太遗憾了,我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向日葵呢……”

听到江霖这么说,秦晓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么难过,因为毕竟这一切,对于她这样一个迷失在时空里的怪物来说,本来就是奢侈的。

只是就像江霖说的,这个故事确实充满了遗憾,如果自己是个纯天然的女孩,想必最终的结局一定会非常完美吧?

“我已经联系好了护工,直到你出院前,都会由她来照顾你。”

江霖没有说话,依旧满脸痛苦地闭着眼。

“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也感谢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

江霖依旧沉默。

秦晓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身份证,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背包,然后来到窗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江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走了,祝你早日找到那朵真正的向日葵,也祝你早日康复,再见。”

说罢,她转身走到病房门前,然后拉开房门。

似乎是期盼着江霖能够挽留自己,秦晓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朝身后望去,却发现江霖已经睁开了眼,但他却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在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

秦晓沉默了几秒,随后走了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