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秦晓双手合拢接了两捧自来水，然后替自己洗了洗脸，那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刺激着秦晓那有些冲动的大脑。
尽管江霖将自己拉黑已成事实，但令秦晓觉得有些蹊跷的是，既然他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之前还要给自己打电话呢？总不可能是想借着这最后一通电话来辱骂自己吧？
上官思雨的话显然起了作用。
当有些发懵的大脑渐渐恢复理智，秦晓在仔细思考了一阵后，觉得江霖不可能会这样的无聊。毕竟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难道又是唐宇凡在从中作梗吗？
他应该不可能会这么无聊吧？
思来想去，秦晓决定陪李潇吃完饭后，还是得再回一趟医院，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真的是江霖拉黑了自己，那么自己也算是死个明白，总比这样稀里糊涂怨恨上他要好。
“嗤啦……”
从洗手间镜子旁的纸筒里抽出两张卫生纸，秦晓将自己脸上的水迹全部擦拭干净，接着她长长地深呼吸了两下，然后脸上挤出一个还算是正常的表情，离开了洗手间又返回了包厢。
“电话打完了？”
正在吃着寿司的李潇见秦晓回来，她立刻挑起眉毛，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秦晓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坐回到榻榻米上，盘起腿，将和充电宝压在一起的手机放到桌面上，叹息道：“没有。”
“没有？”
李潇皱起眉头，随后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戴着的那块手表，接着在秦晓面前晃了晃，吐槽道：“你出去了差不多十五分钟诶，你不是在打电话的话是在做什么？”
“碰巧遇到了一个熟人，说了一会话。”
秦晓随口敷衍道，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那么她便一定会问个没完没了。
“熟人？是男生吗？长得帅不帅？”
一听到秦晓说起这个，李潇便立刻来了精神，凑到秦晓面前追问道。
秦晓显然是没有兴趣回答李潇这个问题，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她，然后继续之前二人谈论的话题，有些严肃地问道：“李潇，你真的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李潇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那八卦的表情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她呆呆地望着一旁的盆景，半晌之后低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对于李潇这个回答，秦晓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着李潇，又接着询问道：“那个渣男知道你怀孕了吗？”
李潇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说？”
“他说给我一笔钱，让我把孩子打掉。”
似乎是不想让秦晓认为自己的前男友，只是单纯地给一笔打胎钱，于是李潇又非常认真地看向秦晓，补充道：“是很大一笔钱，不是单纯的打胎钱，一百万，是一百万。”
“一百万对你来说很多吗？”
秦晓眯着眼，然后不悦地问道。
毕竟她很清楚，李潇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富婆，就她身上这套衣服的价值，恐怕都能够抵得上自己的全部身价了，更别说她自己开的那辆白色轿车和那套房子。
她这么极力地想跟自己说清楚，毫无疑问是想让自己认为她那个前男友很看重她，特意给了一笔慰问款，而不只是单纯流产的医药费。
“李潇，你不会还对那个渣男心存侥幸吧？”
秦晓有些焦急地问道，她看向李潇的肚子，接着问道：“难道你想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捆住他？”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流掉。”
秦晓起身，随后走到李潇的身旁坐了下来，她握住李潇那因为恐惧而微微颤动的手，非常严肃地说道：“李潇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还在上学，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你真的有仔细想过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可……”
“不要那么恋爱脑好吗？那个渣男要是真的还良心未泯，在他知道你怀孕的时候就应该求你复合了，而不是冷冰冰地让你去打掉，他给钱并不是因为他对你好，而是代表他不缺钱，不希望惹上这个麻烦。”
李潇茫然地看着秦晓，显然也是陷入到深深的犹豫之中。
“你实话跟我说，你怀孕这段时间，那个渣男有主动来找过你吗？”
“没有……”
“那不就结了？你居然还想替这种人生孩子，你傻不傻啊！”
秦晓带着情绪说道。
然而秦晓对于女性的生理知识了解非常欠缺，而且还依旧运用着男性的思维去思考事情。她显然还不清楚怀孕对于女性的意义，更不明白流产对于母体的伤害有多大，所以才会极力地怂恿李潇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
“别可是了，你告诉我，如果你生下这个孩子之后，那个渣男若还是不回心转意，你怎么办？再换而言之，你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吗？”
秦晓继续劝说着。
见李潇依旧十分犹豫，秦晓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姐姐”，秦晓都不希望李潇生下这个孩子，毕竟她还年轻，将来的人生路还非常漫长，如果她现在便已经有了孩子，那么这对于她的未来毫无疑问会产生非常长远的负面影响。
若是孩子的爸爸是个负责人的好男人还就罢了，这还是一个玩弄女性感情的混蛋，如果李潇真的替这样的人生下来孩子，那么惩罚的只可能是孩子和她自己。
“秦晓，其实我想生下来这个孩子，还有一层原因。”
“什么原因？”
李潇看着秦晓，随后脸上渐渐生出怨恨的表情，她沉着声音说道：“因为我前男友非常希望我不要生下这个孩子，但我不愿意成全他，我想用这个孩子去惩罚他……”
“别傻了潇潇，你这样只会惩罚你自己，还有这个无辜的孩子。”
秦晓显然是不理解李潇的逻辑，她只是觉得李潇这个想法太过愚蠢，完全不可理喻。
李潇看着秦晓，眼神渐渐变得怨恨起来，她甩开自己的手，然后冲秦晓大声道：“秦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跟那个渣男一样，非要让我拿掉这个孩子？你不是说过，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吗？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我，理解我……”
面对李潇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秦晓明显是一愣，她失望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完全陷入了情绪之中的女生，眼神里满是失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或许这就是秦晓现在对李潇的看法，她沉默了下来，然后叹息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现在的这个决定。”
“我不会后悔。”
李潇赌气似的说道。
秦晓没有再跟她说什么，然后起身拿起自己的背包以及放在桌上的手机，她现在已经没心情再陪着李潇把这顿饭吃完。
她忽然想起了唐宇凡，自己曾经也是一遍遍地去教育他，跟他讲道理，但是换来的往往却是对方的不理解，更破坏了二人之间的友谊。
归根结底，无论是和唐宇凡，还是和李潇，秦晓觉得自己和他们都不过是朋友，既然只是朋友，那么有些话，有些想法，自己确实应该点到为止，而不是一昧地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对方身上。
“我走了。”
秦晓走到包厢前，忽地停下脚步，然后看着坐在餐桌前发呆的李潇，在犹豫了一会后，继续说道：“我过几天可能就要离开江宁了，这次离开，我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李潇看着准备离开的秦晓，然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还是低下了头，显然还是在埋怨秦晓不能够理解自己。
“你要好好的，李潇。”
秦晓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想到留下这么一句祝福的话语，毕竟二人也算是朋友，她还是希望李潇最终能够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自己和孩子折磨。
……
出了商场后，秦晓的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个人真的有问题，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内，自己好像搞砸了和很多人的关系，先是唐宇凡，接着是江霖，现在又是李潇。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秦晓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但她思来想去，最终觉得要怪就怪自己的命运多舛吧，如果不是变成了女生，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现在秦晓倒不愿意再去思考这些，她现在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到医院，去和江霖见上一面，问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那个电话，又为什么把自己给拉黑。
在这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一向节俭的秦晓破天荒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虽然这里离医院并不算远，但她想要知道真相的内心已经无法按捺。
不过这短短的几公里路程，对于秦晓而言却显得是那样的漫长。
看着窗外那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秦晓的脑袋里又开始思考着和江霖有关的事情。
她希望自己能够再接到江霖的电话，然后听他跟自己解释清楚这发生的一切。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自己与江霖所在那间医院的距离越来越短，秦晓的心里却愈发地慌乱和难过。
如果他真的还惦念着自己……为什么后面又不给自己打电话了呢？
难道自己没有接到的那最后一通电话，会不会只是他打错了，然后在发现是自己的电话后，不想让自己误以为他回心转意，然后才拉黑自己的呢？
想到这，秦晓觉得一直困扰在自己脑海里的疑惑瞬间得到了解答，或许这种可能便是最完美的解答。
秦晓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绝望，可她仍然心存侥幸，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所以当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后，秦晓便马不停蹄地跑到电梯间门前，见一班电梯刚刚上升，她便立刻转着跑进了一旁的楼梯间里，沿着那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台阶，抵达了江霖病房所在的那个楼层。
然而她刚刚走出楼梯，便忽然听到走廊中那熟悉的声音。
“……放心，你的住院费我会全权负责，而且为了履行当时的承诺……”
是唐宇凡的声音？
秦晓靠在楼梯间的门边，望着走廊中似乎正在交谈的唐宇凡和江霖。
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秦晓并不能听清楚他们之间在谈些什么，而只是能够看到江霖正侧对着自己，而正对在他面前的唐宇凡，正一边抽着烟，一边跟他说这些什么。
“……”
他们在说什么？
秦晓心里好奇极了，但可能觉得或许江霖拉黑自己跟这件事有关。
只见唐宇凡得意地跟江霖说些什么之后，忽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接着非常随便地丢进江霖的怀里。
“……我唐宇凡是个讲诚信的人，你退出，我就给钱，这一千万，就当是我给你的人生启动资金吧……”
他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后，便将燃尽的烟头按灭在窗台上，随后像刚才一样，丢进了江霖怀里，接着大笑着转身，朝着电梯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走后，江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由于他坐的位置，导致秦晓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在过了一会后，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江霖忽然拿起怀里的那张银行卡，然后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所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如果你真的爱秦晓，替她着想，那就离开她，离得越远越好……我会给你一张支票，一千万以内随便填，你拿钱走人，以后再也别来烦我们……”
秦晓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自己变成量子幽灵的那个晚上，在酒店的洗手间里，唐宇凡曾经跟江霖说过这么一句话。
现在看到江霖手中的那张银行卡，秦晓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
一定是江霖和唐宇凡达成了交易，他在自己和金钱之中，选择了后者……
难怪他会把自己拉黑得这么彻底……想来这也一定是和唐宇凡的约定吧。
秦晓的脸上生出一个凄美的笑容，她背过身，昂着头靠在楼梯间的房门上，闭上眼睛独自感受着这种痛苦。
不过她不愿意去怨恨江霖，毕竟对于他这样家庭的人来说，放弃实实在在的物质而为了所谓的爱情选择自己，才是愚蠢的选择。
更何况……在得知了真相之后，他本就已经对自己感到恶心。
秦晓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接着睁开眼，不愿意再去看走廊里的江霖，又沿着楼梯，缓缓地下了楼。
回家吧，江宁已经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秦晓这样想着。
……
唐宇凡走后，江霖缓缓地拿起手中这张银行卡，他感觉有些屈辱，同时心里愈发地后悔。
他自然不愿意相信唐宇凡的鬼话，尽管唐宇凡已经把钱给了自己，但他依旧不相信秦晓真的答应了他的追求，不过……想到秦晓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想必她确实是恨自己……
“咔啪！”
江霖用力地将手里的银行卡捏碎，然后望向窗外的天空，喃喃地说道：“等她气消了……我再去找她吧……”
大家先别急，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