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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秦晓一直惦记着中午和江霖的交谈,琢磨着把重建老屋的这个想法告诉自己的父母。

然而当秦晓看到秦继武那张始终板着的脸时,想要开口的心便又不禁犯起了嘀咕,她有些担心父亲会否决自己的这个想法,甚至可能会像曾经一样责骂自己。

正在和玉茗聊着半天工作的江霖用余光瞟了秦晓一眼,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秦晓那紧张的表情,于是脑袋一转,然后他在桌下用脚轻轻地点了点秦晓。

面对秦晓那疑惑和茫然的目光,江霖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瓶,为她面前那空空的小杯斟满,然后又悄悄地用眼神点了点秦继武,示意她起身给秦继武敬酒。

秦晓虽然心中仍然有些抗拒,然而她却对江霖异常地信任,所以她在得到了江霖的指示后,尽管心中仍然有些紧张,却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向秦继武敬了一杯酒。

“爸……我,我敬您一杯酒。”

如此异常地举动立刻引来了玉茗的注意,她眼神淡淡地瞟了一眼神情怪异的秦晓,又看了一眼旁边满脸诧异的丈夫,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始作俑者江霖的脸上。

秦继武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突然给自己敬酒,他愣愣地看着秦晓,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晓儿给你敬酒呢。”

直到玉茗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秦继武才从这种错愕中恢复过来,他手忙脚乱地端起刚才被江霖悄悄倒满的酒杯,然后举杯回应道:“哦……嗯,好的。”

结束了这尴尬的敬酒后,江霖也站了起来,他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向玉茗敬了一杯酒,在结束后,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叔叔阿姨,中午晓儿跟我商量了一下,她说她暂时不想出去买房,想待在二老的身边,多陪陪你们,尽一尽之前未尽的孝心。”

对于江霖的这番言论,玉茗并没有选择直接相信,而是看向秦晓,用比较委婉的说法向她确认道:“晓儿,这样会不会委屈你和小江啊?”

玉茗之所以会下意识地对江霖的话产生怀疑,不仅仅是因为初次见面时,他在秦晓的指使下向自己隐瞒了唐宇凡的恶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玉茗觉得江霖太过聪明,而继承了上官思雨那傻萌特质的秦晓,就像是玩具一样被他给掌控着,所以生性多疑的她有些担心这并不是秦晓自己的意思。

“啊……”

秦晓看着母亲,然后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会不会,我们怎么会觉得委屈呢……就是……”

“就是什么?”

玉茗好奇地问道。

“就是我有一个想法,想征询一下你和老爸的意见。”

秦晓看着玉茗,有些犹豫地说道。

玉茗的脸上带着年迈之人才有的慈祥笑容,这与她这副少女般的面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好了,我是不会像你爸爸那样冲你发脾气的。”

秦继武被玉茗给点了一下,脸上立刻浮现出有些惭愧的神情,端着酒杯的手也不禁哆嗦了一下,接着用一副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身旁的妻子。

“就是……我虽然不准备买房了,但是我想用手里的钱,把咱们的小院给重建一下……”

为了让自己的想法听起来更具有现实意义以及理论依据,秦晓又接着说道:“您看啊妈妈,我们家小院其实面积还是挺大的,但是这建筑的规划……有些复古,加之这院子里的几间屋子年份也都不短了,出于安全考虑……我觉得是时候推倒重建一下了……”

“不行。”

还没等玉茗开口,秦继武便义正言辞地否决道:“这小院不能拆!这是你太爷爷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屋子,岂能说拆就拆?”

“再说了,你要是把咱们小院给拆了,你姐姐那屋怎么办?她到时候回来住哪?里面的东西少了,我怎么跟她解释?”

秦继武连连摆手,情绪激动地说道。

“就因为这些原因,这个屋子就不能动了是吗?”

玉茗看向了身旁有些失态的丈夫,一向温婉的她在这时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冰冷起来,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地注视着秦继武。

秦继武似乎有些畏惧玉茗,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他被玉茗这么一瞅,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起来,但他却依旧非常地固执,他别过脸,躲避着妻子的注视,然后坚持道:“总之……这小院里每间房都不能拆。”

“老秦,这屋子的年纪比你爸都大,上次秦梦那屋的墙壁还生了几道裂纹,你让晓儿和小江整天陪你住在这种屋子里,你自己心里好受吗?”

玉茗柔声道。

秦继武被玉茗说得似乎有些惭愧,但却依旧非常固执,他立刻反驳道:“所以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外面买嘛!”

“那你是不想晓儿陪在你身旁是吗?”

玉茗发出了灵魂一问,面对沉默的秦继武,她又接着追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晓儿,连让她跟你一起生活都不愿意?还是说,你跟咱们晓儿一样小心眼,都还记恨着对方呢?”

“老婆……你这,我怎么讨厌晓儿了?”

被玉茗拿捏的秦继武有些委屈,尽管他确实对秦晓还有着一些芥蒂,可却并不是讨厌她,相反的,他非常希望能够和秦晓改善关系,只是情商地下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罢了。

“那既然你喜欢晓儿,就答应她,把咱们这个老院子给重修一遍。”

“老婆……我……”

秦继武有些欲哭无泪,他用求饶似的眼神看着妻子,希望她不要这么步步紧逼。

然而玉茗却全然不理会他的求饶,继续问道:“怎么,我陪你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你还不满意,你还想让咱们的女孩女婿,以及未来的外孙,都陪着你一起住这老屋啊?”

“我……”

“你这小院要是像皖南民居那样修得好看也就算了,你要留着,未来姑且还能算是一处古迹,可你就是几间老平房,有什么可留念的啊?”

玉茗有些嫌弃地说道,当然她会说这种话,是因为她的心理对这老屋多少是有些怨气的,毕竟自己的好姐妹苏梨后面搬去了大别野,而自己仍然留在这里,哪怕玉茗并不是特别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可真要是说她心中一点怨气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另外,早在秦晓降生的时候,玉茗就跟秦继武谈过这件事,想要重修一间屋子,然而奈何那时经济条件较差,玉茗自己也不工作,没有经济自然话语权也就没那么强,所以这事便一直搁置下来。

“怎么,人家老刘家里的院子,比你这屋子年代久远吧?人家不也推倒建新房了吗?怎么就你规矩这么多呢?”

玉茗的火力全开让秦晓和江霖面面相觑,他们显然是没有想到玉茗会有这么大的怨气,看来这些年她确实忍受了秦继武很久了。

“哼。”

玉茗气呼呼地瞪着一个人喝着闷酒的秦继武,她赌气般地把他面前的那个酒瓶一把夺过,接着重重地放到一边,然后看向秦晓,说道:“没事晓儿,你要重建房子的事情,妈妈支持你,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是了,你爸也会支持你的,放心好了。”

“哦……”

秦晓眨着眼睛,看了看似乎有些可怜的父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又向秦继武敬了一杯酒。

“谢谢老爸,谢谢妈妈。”

秦继武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回应了一下秦晓。

“晓儿,你姐姐的那间屋不要拆……”

“为什么不拆?你说个理由出来给我听听。”

秦继武看着咄咄逼人的妻子,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到,到时候梦儿要是回家了,总不能没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晓儿,你重建的新房里,有你姐姐的房间吗?”

玉茗看向秦晓,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道。

“有,有啊,当然有啊,就算秦梦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把她当亲人的。我到时候建新房子的话,肯定是齐飞大哥,秦梦,你和老爸都有各自的房间……”

接着,秦晓大手一挥,然后继续说道:“再说了,咱们家院子这么大面积呢,就算不建楼房,建平房的话,稍微合理地布局一下,再多建几间屋子也不是问题啊,到时候秦梦回来了,她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不会没有她住的地方的。”

秦晓说完后,玉茗又将视线移回到秦继武的脸上,然后问道:“你听到晓儿说得话了吗,老秦?”

秦继武这下彻底没招了,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说话,听到没听到。”

玉茗不满意于秦继武这抗拒的态度,她秀眉微蹙,又推了一下秦继武。

“听,听到了……”

“晓儿的计划你赞成吗?”

秦继武看了看秦晓,又看了看一旁的妻子,有些委屈地抿着嘴,全然没有往日那冷峻刻板的样子,此时倒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

“说话,赞不赞成。”

“我赞成还不行吗?我赞成!”

迫于妻子的银威,秦继武最终还是服了软。

见秦继武终于妥协,玉茗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这让坐在对面的江霖不禁有些恍惚,因为秦晓在得胜之后,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江霖不禁看向身旁抿着嘴强压着笑意的秦晓,又看向对面的秦继武,尽管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但是有这样一个妻子,想必无论如何都是非常快乐的吧。

…………

……

既然已经征得了玉茗和秦继武的同意,那么小院的重修计划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提上日程。

晚上。

洗手间里。

秦晓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身穿着那套衣服的自己,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套衣服的来历,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上午,唐宇凡连哄带骗地想让自己穿上这套衣服,然而那时的自己因为刚刚转变,心里还没能完全接受自己成为女生的事实,所以对于这种暴露的衣服,自然是极端地排斥。

然而时过境迁,那时的秦晓还残留着雄性激素影响下的男性意识,而现在的秦晓,在身体里这强大的雌性激素没日没夜的轰炸,以及和上官思雨的电信号相结合之后,思想几乎已经完全转变,再也找寻不到曾经的自己所留下的痕迹。

秦晓不禁感概……

假如……

假如江霖没有出现,唐宇凡也面对自己那么急,面对父亲没有那么软弱,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呢?

想到这些,秦晓又不免是一阵失神,然而当她看清镜子中的自己时,这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思绪便被她给抛之脑后,因为生活没有如果,现在的自己,之所以会穿上这套衣服,和变不变女生没有关系。

秦晓拿起挂在旁边的大衣披在身上,手紧紧地抓住封腰,让大衣裹得更紧一些,然后她悄悄地推开洗手间的门,有些做贼心虚地望了父母房间一眼后,便小跑着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小屋里后,秦晓深呼吸了一下,她走到江霖的身后,一只手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仍然紧紧地绷着封腰。

她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问道:“你在跟谁聊天呢?聊得这么起劲?”

“还能是谁?小曾。”

江霖握住秦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了下来,接着他一边感受着秦晓的气息和温度,一边继续跟小曾聊天。

“我晚上从阿姨那拍了一张你家小院的原始图纸,然后我发给了小曾,看看他在建筑上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秦晓点了点头。

而江霖也在这时注意到了秦晓的异样,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一件过膝的大衣,循着下摆继续望去,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震惊的表情。

他立刻抬起头,然后不可置信地望着秦晓。

秦晓脸红扑扑的,接着她缓缓地松开了自己抓着封腰的手。

“这算是补偿哦……”

江霖立刻心领神会,他一把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然后拉上窗帘,打开空调,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小盒啪嗒一声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