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离开后，秦晓作为她的助理，便成为了临时的部门负责人。
得益于她之前曾经在森极广告的工作经验，以及不俗的工作能力，加之通过这段时间给苏妍当助理，每天工作时的耳濡目染，使得她在突然面对这些繁琐的信息汇总时，处理起来虽然不是说得心应手，但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咚咚咚……”
“请进。”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动，但却没有完全打开，在那半掩的缝隙中，忽地探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左右张望着。
秦晓坐在办公桌前的老板椅上，正仔细地阅读着屏幕上这份刚刚提交的策划案。
只是，尽管冯岩已经修改了差不多有二十多次，但秦晓却总是觉得还是不够完善，甚至这些修改过的地方，还不如他最初提交的那份。
加之联想到他那总是吊儿郎当的工作状态，秦晓便总是气不打一处来。
尽管她深知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的道理，只是一向做事认真的她，确实看不惯他这种总是浑水摸鱼的行为，尤其是他明明有能力把方案做得更好，可却总是像小学生糊弄作业一样，随随便便写一份交给老师。
就在秦晓犹豫要不要把他给叫过来好好聊聊方案的时候，谁知道这厮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冯岩见办公室里只有秦晓一人，随后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大厅，确认道：“她真的跑了？”
秦晓抬起头看向冯岩，皱起眉头问道：“你说谁跑了？”
冯岩走了进来，然后直接坐到沙发上，同时说道：“还能是谁？那个麻烦精啊。”
他悠闲地靠在苏妍办公室里这张柔软且舒适的沙发上，然后脸上浮现出非常享受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沙发真舒服，比休息室里的那个沙发软多了。”
秦晓看着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在沙发上，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冷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冯岩转脸看向秦晓，不满地说道：“哎，别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咱们俩都是打工人，是一条战线上的阶级战友，别搞得跟敌人一样好不好？”
秦晓瞪着他，无视了他刚才跟自己说得话，而是说道：“你刚才交的那份方案我看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咱们不谈工作。”
冯岩躺在沙发上，摆了摆手，打断了秦晓的讲话。
秦晓愣愣地望着他，接着将视线投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栏，发现此时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心中非常不爽，可秦晓也确实没有再为难冯岩，毕竟曾经作为苦逼社畜的她，确实也很讨厌休息时间被领导叫起来谈论工作内容。
想到这，秦晓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然后望着冯岩，没什么情绪地问道：“那你来干嘛？”
冯岩看向秦晓，然后笑着回答道：“找你聊天啊，咱们俩也算是朋友吧。”
“我可没有这么烂的朋友。”
秦晓小声嘟囔道。
“烂？我怎么烂了？不就是喝了两瓶牛奶吗？咋了？犯天条了？”
冯岩觉得秦晓还是在为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接着他一边走向秦晓，一边在自己那宽大的羽绒服口袋里摸索了着，最后掏出一个小瓶的牛奶，用力地拍到秦晓的面前。
在秦晓那惊诧的眼神中，冯岩解释道：“喏，这瓶牛奶是额外给你买的。”
说着，他转身指向休息室的位置，继续说道：“我早上喝得牛奶，我刚才也都去下面的便利店买回来放到冰箱里了。”
秦晓望着面前的这罐牛奶，脸上的表情极其地疑惑和不解，她抬头看向冯岩，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我之所以会喝那么多牛奶，其实更多的是对那个灭绝师太的报复，报复她一天到晚为难我，让我改方案，还要扣我工资，所以我就想着通过白嫖牛奶的办法来泄愤……”
冯岩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羞愧的表情，他看了看秦晓，又接着说道：“只是我这种行为，确实有些自私，毕竟公司里还有很多其他的同事也跟我一起加班，跟我一起受折磨，作为阶级兄弟的你们，我不应该独占也应该属于你们的东西。”
冯岩的这番话让秦晓震惊不已，她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萎靡的男孩，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了。
“冯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份工作吧？”
秦晓忽然问道。
冯岩看着秦晓，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是的，我前年大四出来实习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差不多是去年这个时候，才转为正式员工。”
“难怪。”
“也就是那个时候，这个灭绝师太忽然空降到我们部门，从那天起，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冯岩愤恨地说道。
秦晓笑了笑，她对冯岩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得近一点。
冯岩走到秦晓的身旁，等待着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冯岩，你觉得苏妍对你很严苛是吗？”
“当然了，实在是太严苛了，要不然我怎么叫她灭绝师太啊？整天折磨我，我才23岁，都开始掉头发了。”
说着，冯岩拽了一下自己那留的长发，然而他的头发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坚韧许多，他在连续薅了好几次后，才终于薅出一根长长的头发，接着大惊小怪地说道：“看吧，我都快被折磨死了。”
秦晓摇了摇头，她指着屏幕上这份策划案，问道：“冯岩，这是你第几次改稿了。”
“第几次？”
冯岩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大声道：“这都二十多次了，还不让我过！我真不知道灭绝师太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晓满脸微笑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忽然问道：“冯岩，你大学学得什么专业？”
“广告学啊，不然我怎么会做策划案啊？”
秦晓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个专业毕业设计应该是要做一个策划案对吧？”
“是啊。”
“那你的毕业设计改了多少次？”
提起这个，冯岩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他说道：“你说这个我就来气，我毕业设计才一共才改了六次稿，结果来这里，灭绝师太每次都折磨我至少三十次以上……”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灭绝师太她什么都不懂！一个外行人……”
“因为这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学生作业！”
没给冯岩继续吐槽的机会，秦晓便立刻大声呵斥道。
或许是因为秦晓一直笑眯眯地说着话，以至于冯岩对于秦晓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完全没有防备，他像一只受惊的猫，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满脸严肃的秦晓。
“秦……秦晓……”
“冯岩，就你这工作态度，我要是苏妍，你根本没有在这里工作两年的机会，你第一份方案改不好的时候，我就已经会想着怎么把你给提出策划部了。”
秦晓抱着胳膊，然后她看着旁边的这份策划案，继续说道：“你不是不会做，我看过你之前做的方案，其实都挺不错的，逻辑比较清晰，计划也算合理，只是在如何实施方面，你总是做得比较模糊。”
秦晓显然是深入研究过的，她握住鼠标，飞快地浏览着冯岩之前负责的策划案，然后接着说道：“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你第一次做策划案的项目负责人，负责跟你对接的就是苏妍吧？”
“是……”
“我就猜到了。”
秦晓笑了笑，她接着说道：“我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之前在森极广告工作过，咱们俩是同行，但是你知道森极广告有多严格吗？像你做得这种方案，在那里根本不会有修改的机会。”
“也得亏苏氏集团并不靠营销吃饭，所以对于策划部也不怎么重视，不然的话，我觉得你不太可能会做项目负责人。或者说，你的方案不可能会通过。”
说着，秦晓继续翻看冯岩之前的改稿，她就像一个训斥学生的老师，继续挑着学生的缺点和不足。
“而且你每次改稿，都是在糊弄，其实你根本就没怎么改，只是在一些可有可无的上面修修改改，这有什么意呢？你一直吐槽苏妍是外行，其实你应该庆幸她是外行，真的。”
“说实话，你之所以要加班，很多时候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完全可以很快递把一个方案给做完，可你就是觉得苏妍不懂，所以她让你改，你就糊弄，然后她再打回来，你继续糊弄……形成恶性循环。”
秦晓转过脸看向冯岩，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冯岩，我比你大概要年长个差不多两岁，勉强算得上是你的姐姐，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也很有才华，要不然你的方案也没有改的机会。但是你缺少一点东西，那就是压力，苏妍对你太温柔了，她会给你改三十次的机会，而我不会。”
“你非要折磨我吗？”
冯岩有些恼怒地看着秦晓。
“我不是折磨你，你拿着这份钱，就应该干这份事，而且这里工资很高，你不是一直想去森极吗？我就是从里面出来的，那里的工作强度比这里高太多了，你以为你做个策划就完事了？你还得做成品出来，做数据模型分析。”
秦晓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接着说道。
“但在这里，这些都有其他同事去负责完成，你只需要提供想法和一个可以合理实施的完整方案，这些真的很难吗？你又真的做不出来吗？非得改来改去？我看未必吧。”
“可……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案才算是完整，而且我之前做得那些方案也没问题啊？最后不是都采纳了吗？”
“是采纳了，可效益呢？营销策划是讲究效益的，你预算是都花出去了，可效果达到了吗？”
秦晓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发一份数据资料，你学广告的肯定能看得懂，看完后，再把这个方案给重新修改一下，到时候先发给我，有不懂的问我，我教你。”
冯岩阴晴不定地看着秦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秦晓因为说了太多的话，此时也是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起冯岩买的那瓶牛奶，打开盒子直接喝了起来。
半晌之后，冯岩才缓过神来，他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幻核许多。
他看着秦晓，然后用商量似的语气说道：“那……秦晓，等我午休完了，我再去做可以吗？”
秦晓看着他，想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当然可以，反正我也很讨厌午休的时候工作。”
冯岩点了点头，接着他又问道：“那……秦晓，待会我回去做方案的时候，你可以陪我一起吗？你森极广告工作过，经验肯定要比我这个菜鸟丰富的多，我也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
“可以啊，反正现在整个组里你的进度是最慢的了，我要是不帮你把事情搞定，大家下周估计还得加班。”
秦晓欣然答应，反正这本来就是她的老本行，而且冯岩的方案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再润色润色，做个数据分析，应该就可以落地实施了。
“对了。”
秦晓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非常好奇地问道：“你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师傅带你吗？”
“我师傅啊……有俩。”
“他们人呢？不会都离职了吧？”
秦晓疑惑地问道。
毕竟若是策划部一直都是冯岩这种水平的人，估计苏世昌那个老家伙早把这个部门给裁撤掉了，效益太低。
“倒不是……我那两个师傅分别在八月和十月休孕假去了……她们估计得半年后才能回来。”
“难怪。”
秦晓恍然大悟，然后她又接着说道：“你看，你还说这里待遇不好，这孕假有差不多八个月，而且还是带薪休假，哪家公司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啊？你还不好好努力，在公司里的那些小姑娘里找一个谈一谈，到时候休假的也方便，也没压力。”
冯岩笑了笑，然后看了看秦晓，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