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言半坐在软榻上，秋棠跪坐在旁边帮她捏肩捶背。
秋月拍了拍手，随意整理了一下形容，才兴冲冲的走进门。
“公主。”她冲萧姝言福了福身子，脸上挂着笑。
“都打发了？”
“打发的干干净净的，那些不睁眼的蠢材，明知道是公主府的人竟也敢动手。”秋月鼓着腮，说话间眉飞色舞，她带人把昨个儿在书肆打人的书生，暗地里全部给打了一顿。
秋棠担忧的看着秋月，又小心瞧了一眼萧姝言的脸色，“公主，如今朝廷上那些言官正发了疯似得盯着咱们公主府呢，您实不该纵着秋月胡来。”
萧姝言轻咳了一声，装无辜，“可听见你秋棠姐姐的话啦，日后做的再隐蔽些，最好连你这好姐姐都瞒了。”
“是公主。”秋月冲着秋棠挑了挑眉。
“不过公主，您对云护卫的事太上心了些，他的身手也不是会受欺负的主儿。”
萧姝言略略有些头疼，“权势地位他都不想要，美人富贵他好像也不动心，本宫是想多赏他些，却不知他想要什么。”
秋月和秋棠互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公主好端端的这么想赏赐云玖，不会真的是……
“公主……”
“有话就说。”
萧姝言听出秋月的欲言又止。
“公主恕奴婢多言。”秋月郑重的跪在地上，“奴婢瞧出来公主待云玖与旁人不同，只是他是个肯吃苦的，身手在暗卫营也是一等一的好，您若是真待他好，倒也不必给他这样的身份。”
“什么身份？”萧姝言一时反应不及。
“秋月不可胡言。”秋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
她也觉得云玖是个不同的人，如山谷中的幽兰一般，不似那些迎合主子的谄媚之辈。
可难得公主喜欢，那即便是璞玉拿来垫桌脚，只要公主喜欢便好。
萧姝言并不恼，似乎还听出来几分道理来，她换了个姿势躺着，“你说说看？”
“公主因何要赏云玖？”秋月试探的问。
“大约是他救了本宫的命。”
救公主？秋月和秋棠又对视了一眼，这世间太可怕了，她们二人日夜在公主身边伺候，竟不晓得云玖何时救了公主的性命！
“那公主可以放他去军中，让他自己去搏一番功名，或者……”
“我不要。”
云玖脸色阴郁，他不知道在外头听了多久，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
“公主，属下不要。”他语气有些凶，甚至有些埋怨秋月多管闲事。
秋月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眶泛红，她一番好心，云玖这么不识趣！
云玖跪在软榻前，央求道，“属下不愿意走。”
他背跪的挺直，难得的倔强，“公主为何要对属下好，要想着赏赐属下，公主就像从前一样无视属下不好吗？”
他心底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他宁可不被萧姝言注目到，他宁可永远躲在黑暗中。
萧姝言为难的眉头紧锁，她就是想报个恩，竟这样难。
“都……都下去吧。”
秋月和秋棠施礼转身离开，云玖却坚定的跪在地上，不肯动半分。
“公主不是说愿意教属下如何讨主子欢心吗？只要公主不赶属下离开，属下，愿意学……”
左右都是躲在阴暗中，那即便他留下的身份见不得光，似乎也无甚区别。
萧姝言“唰”的一下脸红了起来，她昨晚上只是头脑发疯想戏弄于他，并不曾多想。
此刻云玖一本正经的和她说起此事，她顿时凌乱了，脑海中浮现一些不该有的画面。
大魏民风彪悍，豢养面首之事也不稀奇。
只是她真的没有生过这般念头。
秋月和秋棠退下时起先四平八稳的步子，听到这话开始凌乱起来。秋棠颇有深意的扫了秋月一眼，秋月咬着唇，失落的垂眸。
房间内安静下来，萧姝言手上不自觉的捏着衣角，“那个……”
云玖站起身，凑到她跟前，呼吸轻轻的落在她的耳边。他面上泛红，紧紧的攥着拳头，整个人僵直着身体，不知所措。
萧姝言听到他这样的心动和呼吸声，忽然松了一口气。
“你昨晚上推开本宫，本宫还没同你……”算账二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云玖打断她，抬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发丝。
“从前徐承书很会讨主子欢心吗？”
他语调意味不明，似乎有几分捏酸的醋意。
萧姝言一听到徐承书的名字，脸色立时变了，“放肆。”
她和徐承书可从没有这般亲近过，无非是徐承书时常同她说起一些京城的趣事，和她聊诗词，给她读书听。
云玖退回两步之外站定，抱拳施礼，“属下知罪。”
“云玖。”
萧姝言收敛心神，缓和了语气，“本宫送你去太子身边如何？他是未来的储君，你跟着他，日后会前途无量。”
云玖不肯。
“你想要什么？”
“属下只想要留在主子身边，一辈子保护主子的安危。”云玖眼眶微红，声音干涩，他不懂主子何至于总想着给他好的前程，许他荣华富贵！
萧姝言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不确信的问，“你，你是不是心悦本宫？”
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牺牲性命去对一个女人好。
云玖低头望着萧姝言，眸子里的情绪复杂，他确实有一分不该有的心思，可他这样的卑微之人，怎么能高攀公主？又或许公主就是察觉了他的心思，才千方百计赶他走。
对，定然如此。
他收回手，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朗声回道，“属下进了暗卫营，生死便都是主子的人，属下绝不敢有旁的心思。”
萧姝言嘴角浮现笑意，心底放松了些，又稍微掺杂着一丝失望。不过如此便好，她是黑暗中死里逃生的人，如今活着只想揪出乱党，只想一雪耻辱！
更何况她若真的心悦一人，那人必然要是天纵之才，耀眼夺目，要让她欣赏。
云玖很忠心，这很好，但仅仅只是忠心。
“昨晚之事本宫只是同你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
“是。”
云玖恭敬的回答，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还有，希望你记得人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降低自己的底线。”
他抿着唇，他的底线就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