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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彬既然已死,你还是早些离开梁王吧,待在他身边,危险重重。”

萧姝言起身,她不想眼看着无辜的人深涉险境。

温子正不肯,“公主,如今冯家不过死了两个人而已,我虽然已经替妹妹报仇,可洛县百姓深受冯家迫害,我若走了,还有谁替他们讨个公道。”

“我愿意以一人之死,替公主铺路,只求公主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洛县百姓。”

“你想如何?”

温子正也不隐瞒,他开门见山的道,“我即刻便起身赶去安南县,我会想法子将冯绥的死栽到公主您的身上,到时候梁王必会逼迫您攀咬太子。”

“虽说此举您可能要受些苦,但必能彻底除掉冯家!”

萧姝言诧异的望向他,似乎不太明白区区一介寒儒竟有这样的胆魄和见识,如他这样的人物,为何不去考取功名报效国家,反而甘心身陷泥泞。

“温子正,你可知和梁王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点了点头,大有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我不怕死。”

说来可笑,从前他一心读书,只为考取功名。他天生聪颖,十七岁便中了秀才,接着又苦读了三年,按夫子所言,下一场他必会高中举人,自此仕途顺遂。

可他家穷啊,读了秀才,也要靠着卖字画接济家里的生计,更可悲的是他大病了一场,耗光了家里的银钱,连仅有的两块田都被人强行贱买了去。

眼看着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他爹娘把他十三岁的妹妹给卖了,他发了疯的要去找回来,读书人的风骨,便是他去为奴,便是一家人在一块儿饿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

他爹娘劝他说妹妹在家也是饿死,卖给人家做奴婢还能有条活路。他面上信了,心里又无比的鄙夷自己。于是他一边读书,一边暗中寻找妹妹,按照人牙子说的,他妹妹是去了高姓的大户人家,他费尽心思打听,最后得知妹妹根本不在高家,

科考那日他没去,他握着妹妹卖身的钱,心里滴着血。

又辗转了五年,他年近不惑,未曾成家娶妻,陆陆续续做些苦力,赚的银钱都托人送回了家。

这一年他那可怜妹妹还有三个月便十九岁了,他也终于找到了她,在一家勾栏中。他不分昼夜的替人做工,替人代笔,但凡能赚钱的营生他都肯去做,他想赚了钱给妹妹赎身。

他妹妹出落的真好啊,标致漂亮,见到他时悄悄给他塞了不少银钱珠宝,让他回家好生孝顺爹娘。

他骂她蠢货,是爹娘给她卖了,毁了她的一生,偏她温温柔柔的什么都不记恨。

那家勾栏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他只能远远的站在街上看着,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做工,在赚钱。

勾栏的老鸨倒是个心软的厚道人,只要他三百两银子便愿意让他带走妹妹。

妹妹塞给他的钱大约二百两,他自个儿存了七十多两,按他的计划,最多三个月他就可以带妹妹离开了。

可是妹妹没有等到他,妹妹被一个姓冯的公子带回了别院,后来有了身孕,再后来溺水而死。

尸体草草裹了席扔去了乱葬岗。

他诸多打听,才知道妹妹是被那个冯彬亲手溺死的,可巧的是,冯家也是贱买了他家和洛县一众穷苦百姓家田地的人家。

他很平静的说出这些事,神情温和,眼神坚定。

萧姝言怔住,所以那位画上的女子就是温子正的妹妹,冯彬是为了向皇上求娶她,才亲手杀了温家姑娘。

“所以公主还是不肯信我?”他问。

萧姝言犹豫,她非是不信,她知道即便温子正不劝梁王这么做,梁王也会用别的法子将冯绥的死牵扯到徐家身上,借着徐家连带出她,再用她来攀咬太子。

“公主!”

萧姝言点头,“我信你。”

“只是温公子,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她心疼的看向他,好好的人才,可惜了。

“此举公主要受些委屈。”

萧姝言点头,她心里早有准备,“无妨。”

温子正连夜出了京城,安南县那伙土匪里有几个是他提前安排好的洛县乡亲,冯绥的死,也是那几个乡亲引人做下的。

眼下他需要做的就是赶在镇南将军动手剿匪之前,劝梁王拦住镇南将军。

当然即便梁王拦不住也无伤大雅,那本就是一群拦路抢劫的悍匪,只要那几个乡亲提前逃走,再顺理成章的落在梁王手里便好。

安南县馆驿。

温子正连夜赶路,近乎是和先出发的梁王同时赶到,此刻镇南将军早已经干净利落的将土匪窝杀了个干净,甚至放火又里里外外焚烧了一遍。

梁王阻止不及,幸好温子正从山后给他抓回来十几个私逃的匪徒。

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多亏了子正,不然此案本王也不必审了。”

“在下到达此处时,看到山上火起,心想将军再神威也不可能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于是并带着王府的随从赶到后山查看。”

“你们为本王立了大功!本王一定重重赏赐你们!”

“多谢王爷。”温子正领着随从欣喜的跪下谢恩。

梁王将人带回安南县衙审问,可惜这些匪徒嘴硬,只承认是见财起意这才拦路杀人。

待将人杀了之后,才发现是官差。

“放肆!你拿着话瞒本王不成?”梁王怒目相视,“那官差身上偌大的字,你将人杀了才看见?”

“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小人等又不识字。”他们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拖出去打!”

梁王震怒,他就不信了,这些人无人指使敢袭击官差。

县衙的师爷将这十多人的底细一一记录在案,拿给梁王。

“王爷,这几人确实都是流民,甚至有几人在家乡还犯过人命官司,以小人看,杀人劫财当属可信。”

“哼!”

梁王翻看那些案录,脸色愈发不好,他费心查了许久,难不成真是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杀人劫财。

此刻,周大人也开口道,“王爷,以下官看,此案简单明了,应当立即押解这些犯人入京复旨。”

他为官多年,自然瞧得出朝中暗流涌动。皇上先派梁王审案,以此宽慰冯家敲打东宫,同时又让镇南将军剿匪,天下哪个领兵打仗的大将不给宋至两分情面,皇上此举就是为了让他把人杀了个干净,让梁王查无可查。

不得不说,世人都道皇上庸弱,他倒是觉得这位圣上御下的权术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