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舒搭在轮椅边的手猛地掐紧,向来没有知觉好似不存在的双腿在那股暖融融的力量流经过后突然有了些酥麻,仿佛一阵清风拂过,麻滋滋又有些清凉,和他体内常年的冰寒不同的清凉。
很舒服,忍不住想喂叹。
不过这奇怪的知觉也只瞬息,他体内那道暖和的力量划过后便消逝成空,双腿又回到了从前不存在的状态。
但那片刻也够了,亓舒心头居然一时有些恍惚,他从来不抱有希望的双腿,和常人一样能够直立自由行走的机会,居然……就这样被春明送到了他的面前。
“小春……哥哥……”
这份心情来的汹涌又迅速,亓舒第一时间便是仰头去看春明,想要和她分享这份希冀与惊喜。
而且春明是比亓舒自己还盼望他能有朝一日站起来的人。
“嗯?殿下?怎么了?”
春明收回腿,一个扭曲复杂的姿势被她淡定的表情诠释的好似只是家常便饭一般正常。
回过头从怀里取了一张素帕边擦汗边给自己倒水。
亓舒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拉过春明的手,将刚刚又生成的一点点内力送到她手心,跟着拍拍自己的腿,“有用,有感觉……”
话虽说的稀里糊涂,但春明对内力本就比亓舒更加熟悉,俩人所练又是一家功法,还没先惊诧于亓舒居然真的练出了内力,再看他的动作,春明也失去了声音。
目光落在亓舒的双腿上,试探着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亓舒膝盖上,然后灌输内力,“殿下,是什么感觉?”
和之前同样清凉的滋味在春明内力送上来后再次浮现,亓舒瞪大眼,“麻、痛……”
听见亓舒说痛,春明立刻停了动作,跟着蹙眉,刚刚显然是亓舒自己先试过之后发现了不对才喊她的,那时候看亓舒表情应该是不痛的,怎么现在她的内力亓舒会有痛觉呢?
“想不通,不过殿下真的有感觉了?”
春明索性抛开这些念头,手顺着亓舒的腿给他放松肌肉,当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嗯。”
亓舒点点头,虽然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春明的内力会让他痛,但就算是痛觉,亓舒也很满意,比起无知觉来说,能感受到这双腿的存在实在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
他按住春明的手,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春明,“再来……”
“殿下会痛……”春明有些犹豫,虽然他们的内力真的能让亓舒双腿恢复些知觉,但仅仅是痛,她也不大想让亓舒来遭受。
“无碍……再来……”
亓舒有些坚持,或许到底是外来的,不是自身的力量,寒毒有些排斥,但亓舒连寒毒都能忍受,何况只是这微不足道的小小刺痛,而且内力作用之下,刺痛很快便会被那股麻意盖过,最后便只剩下清凉滋味。
各种感受袭来,亓舒心满意足。
他的腿说不定真的有站起来的一天。
“好吧,殿下受不住就与奴才说。”
春明也希望亓舒能快快好起来,既然亓舒自己要求,便慢吞吞继续灌输内力,亓舒一边感受体内寒毒在畏惧这股力量,一边又陷入那复杂的滋味中,身上很快出了一身热汗。
二人激动不已忙了半天,眼看着快到与宴的时辰,春明才收手,又给亓舒重新沐浴更衣,等他们终于赶到极乐殿时,各方位置都要坐满了人。
极乐殿向来是后宫中人聚众欢乐的地方,殿宇修的极其富丽堂皇,一眼望去,全是奢华的金饰玉器,就连其中燃香的小金炉上都仔细雕琢了西凌图腾白虎兽,虎目威风凛凛,王霸之气尽显。
下首各方按照宫殿分派了座次,亓舒是太子,又挂名于皇后,位置在上首右侧,但他们到时,那个位置却已经被占了。
春明看清后,默默推着亓舒去了左侧,等她将亓舒从轮椅抱到软榻上,占了亓舒位置的人也嚣张的到了面前。
“老六?”
亓泰玩味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亓舒脸上,听说他这个弟弟拜他所赐,因为在角楼上风吹日晒发了一场怪热,之后竟然因祸得福,脑子被烧清醒了。
当真是有趣,傻子居然不傻了。
“见过三殿下。”
春明本就因为要伺候亓舒跪在他身边,见了亓泰,忙双手前伏,跪趴于地,同时向亓舒表明眼前人的身份。
亓舒目前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当是一个刚刚清醒,不记得所有前尘往事的残疾太子,无权无势。
亓泰对亓舒是个什么性格倒是兴致缺缺,他反而将目光放在面前跪的五体投地的春明身上。
“你这太监……”
亓泰顿了顿,没想起来,“叫什么来着?”
“奴才春明。”
没得到允许,春明索性就一直趴着。
看上去就是战战兢兢活得没一点儿尊严的奴相。
“呵,怎得一月不见,如今成了这副废物模样?”
亓泰本还对这个能活着走出慎刑司、如今看上去貌似还好了大半的太监有几分好奇,却不想,那里走一遭的人出来后,果然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春明瞧上去似乎好上几分,如今也就是呆了些。
“老六啊,说来你这次可得谢谢哥哥我,不然哪能有此机缘恢复清醒不是?”
亓泰对春明没了兴趣,心思又转到了亓舒身上。
傻子清醒后又该是个什么模样?
“三哥……”
亓舒与亓泰平辈,目光直视亓泰,只轻轻喊了称谓。
“老三,假好心你可不适合,当初到底是机缘还是孽缘,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装模作样呢?”
亓靖坐的也不远,加上现在宫妃们都还没来齐,看亓泰挑事,再联想到这段时间因为亓泰的缘故被连累的日日在房里反省,气不过,要怼上几句。
“怎么?所以你适合装模作样?也是,你惯会装好人,这我可学不来。”
亓泰收回看亓舒的视线,转而轻蔑的看向亓靖,“说来,前些日子你可没这么硬气,是如今老五走了,放心了?”
“亓泰,你别污蔑我,该放心的人不该是你吗?你可是皇后嫡子,本来……那个机会该落你头上的。”
“是吗?你也说我是嫡皇子,那不该妄想的东西,你是不是该主动放手呢?”
亓靖攥紧拳,他不像亓泰那样,见人就咬,总归习惯存几分体面,说不出那些实心话,“什么放手?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怕是忘了,老六除了是我们的弟弟,从前虽然心智不全,但老六毕竟还是太子,如今又恢复了清醒,明大人已经向父皇请旨,老六过些时日便也会入文渊阁上学,不该心存妄想的人是你。”
“呵~”
亓泰轻飘飘的扫过亓舒,见亓舒对二人之间的谈话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心下觉得可笑,上学?
亓舒怕是连他们说的话什么意思都听不懂吧,就这样,还敢自居太子,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