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真要这样吗?”
亓舒耳朵动了动,听出来是为他们主持婚礼的那个女官。
现在与对方说话的人,是春明?
“国师,朕命定的皇后出现了,明国昌盛指日可待。”
春明的语调是他自见到这个奇奇怪怪春明后从没见过的兴奋与迫切。
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可是代价却是……”
春明抬手打断,不着痕迹的往里瞥了一眼,唇角上扬,“总归路上朕并不孤单。”
国师见再劝不动春明,深吸气后,以五体投地之姿叩拜春明。
“吾皇之功绩,必传千秋万代。”
春明摆摆手,不再作答,喜服穿在她瘦薄的身上,肩上却是万里青天。
春明没搭理在她转身后,默然垂泪的国师,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找她的皇后。
亓舒此刻绞着眉,如坐针毡,这场婚礼目的并不简单,但他全无头绪。
莫名被拐到这个地方,春明还成了这里的至高权力,被拍卖、遇刺,然后成亲……
明明处处都透着古怪,然而,任亓舒想的头疼,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的皇后。”
初见时疏远冷淡的人,此刻却始终带了笑,亓舒移开头,不看春明。
春明却似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自取了桌上的酒盏,为二人倒满。
“合卺酒,皇后。”
亓舒愣怔,他们共同喝合卺酒的画面似乎也才发生,一切有如昨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春明被亓舒问的一愣,呵笑出声,“做什么?”
她强硬的将酒杯塞进亓舒手中,迫使亓舒与自己缠着胳膊饮下酒。
春明笑得愈发肆意,“朕要做什么?皇后不该心知肚明吗?”
“你什么意思?”
春明上前,咬住亓舒的唇,带着他吻的几欲窒息,彼此唇上沾了血,却又分不出到底是谁的。
“皇后不是我明国人,为的不就是今日。”
亓舒越发听不懂春明在说些什么,正要再问些话,却见面前的春明轻蹙了眉,染血的唇此刻血液却汇成细流,亓舒只一个愣神的功夫。
春明已经缓从慢流血改为侧头呕血,大口大口红里泛黑的血液从春明口鼻涌出,尽数将他们身上的喜服浸染。
“春明、春明,你怎么了?”
亓舒慌不择路,上前将春明揽在怀里。
同时高声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然而殿外的人却像是一并消失了一样,眼瞧着春明的气息逐渐微弱,外面传来了响亮低沉的鸣钟声,钟声幽远,余波不断回荡,响彻天地之间。
是国丧。
“春明,春明,你看看我,春明……”
亓舒手足无措,面色苍白,额角大颗大颗的汗浸出,染血的手抚着春明的脸,无能为力下就连哀嚎都是那样的悲鸣竭力。
大颗大颗的水珠自他眼角滚落。
春明尚存了一丝气力,抬手想要抹掉那些泪水,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她的手将将抬了半寸,终于气绝,手臂重重一甩,落在了地上。
“春明——”
亓舒喊着,明明怀里的人还是温热的,怎么、怎么就不动了呢?
他还想要再晃晃春明,试图这样的动作能将春明唤醒,然而不等亓舒动作,他腹中过电般传来一阵绞痛。
唇边似有丝丝凉意,亓舒抬手,摸到了一手的红黑色鲜血。
他弯腰抱紧春明,再也发不出声音。
只觉得这样也好,他们致死都在一起。
“春明……春明……”
亓舒突然坐起身,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春明后,身体先行一把将她捞到怀里贴着胸口。
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与春明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亓舒喘着气,手臂收的更紧。
春明被勒的生疼。
心虚的小小声道:“……殿下?”
她没法不心虚。
因为不忍直视,最后她安排了个自己死在亓舒怀里的结局……
在刻画这个结局前,春明深知己所不欲施于他人。
她都不敢面对,可想而知,亲眼目睹她身死的亓舒现在又该是何等心情。
“春明、春明,我……我梦到你……梦到……呜……呼……”
那梦境太逼真,亓舒尚且还没完全脱离,一想到最后春明身穿喜服浑身是血的躺倒在自己怀里,亓舒便觉得自己的心脏也突突的疼,几近窒息。
“殿下,没事的,那都是梦,没事的。”
春明头埋在亓舒胸口,声音有些含糊,同时手下不厌其烦的一遍遍顺着亓舒的脊柱做安抚。
毕竟系统给的几张外挂卡片都是一次性的,为了记忆深刻,春明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双死的结局。
她自己是爽了,却留下亓舒受尽了惊吓。
说来,春明也有些无奈。
她真的不知道为了还原真实与剧情,梦中的自己会没了记忆,亓舒也断了片,丢失了关于卡片的记忆。
阴差阳错,稀里糊涂的,二人轰轰烈烈来了一场英雄救美、成亲自杀……
车驾仍然在缓步前行,一切回归现实。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然而亓舒此刻仍然颤抖个不停的身体与粗重呼吸,让春明心下也百感交集。
梦中的自己,虽只是片刻,但她却像是真的身临其境,拥有成为女皇的全部记忆。
她强大却又孤独,身负一国的重任,所有人都在夸赞她是个好皇帝,然而只有春明自己知道,到达那样的境地后,仍然孤身一人的自己,心底是如何的偏执癫狂。
不能毁灭世界,需要时时刻刻戴着假面在人前。
直到国师预言,她命定的皇后会为她带来解脱,他们的死亡会帮助女儿国千年顺遂,春明心底简直求之不得。
耳边亓舒的呼吸渐渐平复,春明试探着抓住亓舒胸口衣料,抬头看他,“……殿下,您还好吗?”
回过神来,亓舒很不好。
尤其当他意识到那场梦是春明塑造的,她在自己怀中身死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想要将恼怒与春明发泄,然而出口的声音,是连亓舒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战栗,“春、春明,不要出事,你不能那么狠心,我会疯的……”
她一点点在自己怀里没了气息与温度,那样的场面对亓舒来说简直就是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