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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一天一夜,景稚月终于是醒了。

她睁眼说的第一句就是:“孩子?!”

“小郡主没事儿。”

空雾忍着泪说:“您放心,小郡主好好的。”

小郡主……

景稚月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涣散的目光尚未聚焦,就陷入了滚烫的怀抱。

“月儿……”

谢空青恨不得直接把人镶进自己的血肉里,沙哑到刺耳的话声更是字字灼人。

景稚月闻声轻轻呼气,伸手在他的背上拧了一下,小声说:“你勒疼我了。”

谢空青被针扎了似的迅速松手,小心翼翼地把掀开的被子盖回去,落在她脸上的手却是失控打颤。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还难受吗?”

“冷不冷?”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不等回答,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揽着浑身乏力的景稚月,扭头就着急地喊:“青竹呢?!”

“快去把青竹叫来!”

“我……”

“我没事儿。”

景稚月哭笑不得地摁住跳脚的他,艰难地动了动胳膊好笑道:“你能不能松开些,我喘不过气儿。”

这人的劲儿也太大了。

谢空青后知后觉地松了几分,可目光却始终黏在景稚月的脸上不肯挪开分毫。

他是真的吓坏了……

景稚月亲自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这会儿的脸色仍是白得吓人。

她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室内转了一圈,没看到此时应该会出现的人,眸光无声微闪。

她突然说:“我闺女呢?”

“你把我闺女弄哪儿去了?”

她用了半条命才得来的宝贝疙瘩,她着急看。

谢空青红着眼蹭了蹭她的额头,哑声说:“孩子好着呢,我这就让人抱来……”

“为什么要别人抱?”

景稚月古怪地看着他,微妙道:“你是当爹的,自己怎么不去?”

“我……”

“你不是拿枕头跟奶娘学了那么长时间吗?你可别告诉我,我睡觉的时候你连闺女都没抱过?”

谢空青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无措。

景稚月直接冷笑:“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赶紧去把孩子抱来我瞧瞧,没见着孩子,我睡都睡不踏实。”

抱孩子这事儿本可以其余人去做,可她偏偏指定了当爹的去。

谢空青不敢在这时候惹得她不高兴,只能是赶紧奔着去了。

等他前脚一走,景稚月面上笑色微淡,垂下眼说:“我父王呢?被王爷拦哪儿了?”

空心等人不想在这时候跟她说这些,顿了顿就含糊道:“王妃,您身子亏损太大,可不是能劳神劳力的时候,您要不还是……”

“这时候还想忽悠我做什么?”

景稚月好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王爷是不是闹了?”

这简直就是不用想都能知道的走向。

空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王爷下令,宿月殿中不许任何人进出,岭南的人都被卡在了殿外。”

得知景稚月醒了,岭南王等人也是大喜过望。

可谢空青下令不可擅入,在外头守着的人自然是明火执仗的要把人卡了。

跟着来的人都在外头杵着呢。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再惹谢空青发飙了。

景稚月猜到会是如此,闭上眼轻轻地说:“我睡了这么久,可闹出来点儿线索了?”

“王妃,您……”

“我问了你就说。”

她头疼地看着支支吾吾的几个丫鬟,无奈道:“你们就当体谅体谅我吧,我哪儿有一句话说两遍的劲儿?”

话说到这份上空心不敢再隐瞒,只能是挑拣着把重点说了一遍。

景稚月听完眉心无声聚拢。

“桑念悦也遇袭了?”

“你着急问这个做什么?”

谢空青话说得急,手上和脚下的动作却慢到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进门,出去的时候大步流星,此时却像是脚下拴了千斤秤砣似的一步一慢。

身后跟着的人把门关上,他绕过大大的屏风和帘子走到床边。

可他要要走近,襁褓中的小娃娃就不满地哼哼上了。

然后他就彻底定住,原地石化。

景稚月看着距离床边一步远就不敢再动,且脸色大变的谢空青,哭笑不得地说:“你站那么远我怎么看?”

“我下来?”

“别别别!”

谢空青紧张道:“你别动!”

他说完要动,小娃娃的哼唧声儿大了点儿。

迈出来的步子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他原地站定深深吸气,局促道:“你别心急,我先哄哄。”

他闺女性子大,稍不顺心就扯开了嗓门嗷嗷哭。

就刚出生一日的工夫,就把周围的人折腾得够呛。

谢空青是真的不敢惹她。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淮南王此时活像是捧了个烫手的炸药包,动作生硬地捧着小娃娃,左手还很生疏地轻轻拍打襁褓。

“不哭,不哭……”

他小声小声地哄,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惹得周围的人都不敢吸气。

景稚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孩子哭会儿正常,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这么丁点儿的娃娃能哭能闹,证明心肺发育得挺好,至于把谢空青直接吓成傻爹么?

她啧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身边:“赶紧过来。”

谢空青左右为难一番,到底是把咧嘴要哭的娃娃放下了。

说来也怪,这个任谁来了都哄不好的奶娃娃,到了景稚月的身边瘪瘪嘴就不吭声了,出奇的乖巧。

景稚月逗弄着她的小手,眼里化开了数不清的柔和。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娃娃。

是延续了她和谢空青血脉的娃娃。

她低头在小娃娃还红得厉害的小脸上蹭了蹭,轻轻地说:“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谢空青蹲在床边柔柔地看着,小声说:“我想了不少,可怎么都觉得不好。”

在孩子出生前他就想了很多名字,可在亲手抱起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万般字眼皆通俗。

之前觉得还不错的,拿出来傍不得小家伙的身。

他轻轻地点了点小娃娃的鼻子,笑着说:“等你拿主意拍板。”

景稚月猜到他听到桑念悦的事儿心情不好,存心逗他,挑眉说:“那叫妮儿吧,民间都说俗名儿好养活,这……”

“不行。”

谢空青护女心切,果断道:“我女儿的名字不能这么敷衍。”

“那你说叫什么?”

景稚月笑得眉眼带弯,靠在引枕上乐道:“这不行那不行,你总该说出个能行的吧?”

谢空青蹲在地上仰头看她,突然说:“珏。”

“叫珏儿,好不好?”

王携玉,寓为珍宝。

两玉相合为珏,缺一不可。

这是他的珏儿,也是他捧在掌心的珍宝。

景稚月摸着襁褓里的小手说:“谢珏?”

“对。”

“我觉得挺好。”

她瞥了谢空青一眼,打趣道:“这不想得挺好么?怎么,大杀四方的淮南王还跟我谦虚上了?”

谢空青一个脑袋两个大,求饶似的看着她:“当着孩子的面儿,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你当爹的包袱还挺重。”

景稚月打起精神逗了几句趣,可到底是劳不了神。

见她面露疲色,谢空青连忙说:“孩子给我,你要多歇着。”

景稚月任由他把睡熟的孩子交给乳母,示意他坐下后就说:“你去见桑念悦了?”

谢空青面上多了一丝僵硬。

“这些都是后话,我会处理好的。”

“你现在只管安心养着,等……”

“我可安不下这份儿心。”

景稚月揪起他手背上的皮扯了扯,小声说:“我知道你生气,可现在不是失智的时候。”

“桑念悦干不出这事儿。”

不用过多的证据辅证,也不必看太多的线索,直觉告诉她,桑念悦不会蠢笨到用自己养了多年的狗来伤她。

见谢空青不说话,她突然泄劲儿似的靠在了他的胸口。

她闷闷地说:“珏儿她爹,桑念悦现在不能出事儿。”

站在高位的人或许能看清个中蹊跷,可底下的人不见得能人人耳聪目明。

这事儿必须要有个说法,否则不等谢空青兴风作浪,效忠于桑念悦的那些死忠迟早会生出更多的幺蛾子。

谢空青被她说得喉间发酸,反复吸气后沙哑地说:“我就是气不过。”

就算这事儿非桑念悦本意,可兴风作浪的条件是她创造的。

要不是景稚月和珏儿都无事,他能当着岭南王的面儿活剐了她。

景稚月对此心知肚明,哄小娃娃似的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我都知道,我也很生气。”

“不过现在不是咱们关上门自己闹的时候,可不能让害我和孩子的人如了意。”

“桑念悦的伤是不是很严重?你今日去看了是什么情形?”

谢空青顿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嗓子说:“暂时是死不了,能不能活不好说。”

他本来对桑念悦的伤势心中存疑,可今日去看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岭南王怀疑他的确是有理由的。

桑念悦看起来是真的距死不远了。

景稚月无声抿唇,下了决心似的说:“去把人抬来我看看。”

“可是……”

“你听我的。”

景稚月无视谢空青的抗拒在他皱紧的眉心点了点,软声说:“若我想保她,这一步鬼门关她就跨不过去。”

“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