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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庵堂同现在的庵堂相比较,外观上来并无很大区别。可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过去的庵堂总有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清苦,可现在的庵堂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慈祥安宁的气息。

她进门的时候就瞧见院子里有个小姑子低着头在扫落叶,听见了脚步声后放下了扫把,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云霓?”岁岁记得她的名字,那会她还是带发修行的,小模样生的水灵灵的。但此时云霓两鬓是光的,面容也很平静,眼眸里也没有从前的光亮了,

“贫尼如今法号慧修,阿弥陀佛。”慧修重新拿起了扫把继续专心的扫地。

其他姑子在佛堂里诵经,岁岁靠着门听了一会,心稍稍平静下来了一些。她不便打搅她们,就自己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豆蔻,豆蔻并未剃发,浑身的戾气倒是少了不少,此刻正在拔杂草。

豆蔻从前仗势欺人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落难也没有愿意搭理她。见了岁岁后她先是惊讶,而后是愤怒,“你竟然还敢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你如今又是哪个下场?你怪罪我,是因为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做着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豆蔻,你究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岁岁觉得这人可恨,可也很可怜。

一句话戳到了豆蔻心口,她双腿发软,竟连蹲也蹲不住了。豆蔻也不知道想到了何处,无限的委屈涌入心头,她哭的凄凄惨惨。

岁岁本该一走了之的,可豆蔻却拽住她裤脚管,“你们这些良家女子就是瞧不起我们的!你以为我想过这样的日子吗?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若是有的选择我也希望活的清白高贵些……”

“你这话错了。你并不是没得选择,只是你非要沉沦。你自己受了不公,不想着自救,却要拉着其他人一起入火坑。你这是什么道理?“岁岁最不能理解这一点了,”那春和又做错了什么?还有无辜枉死的姑娘又做错了什么?她们不可怜吗?”

豆蔻答不上来话,只是不停地重复自己命苦。

“这世上有比你还要命苦的人,你自艾自怜不打紧,可你连最基本的良知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人罪有应得,不值得被同情。“岁岁要走,但豆蔻不许。

她抱住岁岁的腿,“求求你,帮我一把,我真的不想在这鬼地方待着了。我一点也不想做尼姑,上回是我拼死挣扎她们才先不给我剃发的……可是她们也不会放我离开的!“她根本过不了这种清苦的日子,只要一想到日后的几十年里她都要做一个尼姑,豆蔻就受不了。

岁岁没动,“你知道有法子可以偷偷下山?”这就是她要跟来的意图。原先的庵堂是个暗女昌窑子,郡守他们自然会有另外的路能上来。

豆蔻拼命点头,“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把我的钱都给你!”

暗道就在豆蔻房中的床下,从那儿出去会从山侧面出来,然后一路往下就能抵达山脚一处温泉庄子。那庄子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庄子了,郡守那些人时常会从外面弄来一些女子养在那儿,豆蔻偶尔会下去帮忙调教。

她们避开人走了小径回到豆蔻从前住的小院,豆蔻人缘不好没人愿意跟她一起住,所以她现如今还是住在这儿。岁岁很奇怪,“那你为什么不自己逃走?”

“我需要有人带我出城。”豆蔻苦涩道:“这些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山下的庄子里,我知道他们太多的事情了,他们不会放了我的。”那些男人表面上对她恩宠有加,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大把的往她这里送,可事实上压根就没有要将她带下山的打算。

“我又何尝不知我在他们眼中压根就不算什么玩意。可世道如此,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儿身,我唯有心里怨,别的我再不能做出什么的。”怨吗?自然是怨恨到了极致,恨只恨自己为何不能投一个好胎,又或者自己为何要是女儿身,忍受了如此多的不公平。

豆蔻望着她的孕肚,又妒忌又可怜,“你觉得我心思歹毒不守妇道,可难免日后你不会变成我这样?你以为女人堆里事情就简单了?也不过是一地的鸡毛,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没人能改变世道,诚如对女子的偏见早就存在了许多年了,这是一种生来就存在的弱势。豆蔻无法更改,那只能逼迫自己去适应这种生活。

岁岁知道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可她还是无非怀有同情,“你可以选择善良的,但你没有。而我不会,即使世道再艰难、对女子有再多的偏见,我本心不变,我就不会变得陌生。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区别,你也不会懂的。”

岁岁心中又有疑问了,“可就算你下了山顺利离开了浔州,你要如何立足?你没有路引,走到何处都是一个黑户。”

“这你不必担心了,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豆蔻已经快速收拾细软了。她柜子里有许多颜色鲜艳的裙子,那些料子并不便宜,但她只挑了两身就作罢。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她一概没要,而是掀开地上一处砖块,从里头抱出了一个木盒。

“那些裙子虽然都很好看,可一想到我都是穿成那样去伺候他们的,我心里头就不舒服。”既然要从头来回,那过去的一切总该舍弃的。那些金银首饰带走也不方便,路上若是入了贼人眼更不安全。

盒子里都是豆蔻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她分了一半给岁岁,“女人家的还是要手里头有钱才行,男人都是虚假的。”

其实也不多,那些贵人并不傻,知道在这庵堂里有吃有喝她也不必需要那么多钱。所以这些年下来她也就攒了两百多两,岁岁只拿了五十两的那张银票,剩下的都还给她了。

“你既然做了决定那日后定然还会有许多的艰难,没有银钱傍身总归是不妥当的。”

豆蔻笑着将银票拿回来又收好,“你这个人果然是见不得旁人可怜的。你觉得春和可怜所以想法救她出火海,如今也觉得我可怜……生的水灵,心地也善良,确实是比我有福气。”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袱,“她们还要诵经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最好不过了。”她将门窗都关紧,随后掀开了床板,“这个机关很好找,咱们得快点,要不然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岁岁以为下面会是一条漆黑的通道,事实上她们只在里面走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就到了头。豆蔻轻车熟路的在石壁上敲击了三下,那石壁就往外开让出了一个通道。

这是山的侧面。往下看是蜿蜒的山路,周围草木葱郁,同前山看着也没什么太大分别。她们不做逗留,紧赶慢赶的下山。好在这腹中孩子听话,岁岁也没觉得有任何不适。

这条山道连接的是山下温泉庄子的后门,这里也是郡守的私产。但郡守下狱之后这里就成了官府的财产早就被贴上了封条,里头的下人也被遣走了。

豆蔻一把撕掉门上的封条,带着岁岁进了宅子。她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很熟悉。豆蔻的脚步很快,岁岁追的很吃力,而且这宅子颇大了些,如今又没有其他人,更显得凄冷阴森。

豆蔻带着她到了南边一处小楼中,“郡守偶尔会带着一些人到此处寻欢作乐,我在这里留了一处后手。”说到这的时候豆蔻很紧张,毕竟时间过去了很久,她也不确定那东西还在不在了。

这处小楼处处都透着富贵,连扶手都是用金子做的。可想而知那郡守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重保湿那的事情,可偏偏他对外惯来会演戏,竟然将所有人都瞒过去了。

上了二楼以后豆蔻找到了一根柱子,“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柱子底下有一个小小的空隙的,我搬来花盆挡住,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她双手抱着那足有她半人高的花盆,岁岁看她动作吃力就想来帮忙,却被呵斥住,“你别过来!你挺这么大个肚子,若是有个好歹来我还怎么逃命去!”

岁岁真就没动,豆蔻搬的满头大汗终于挪出了一点空隙出来。她擦擦汗咧嘴一笑,“还好,还在。”她趴在地上用簪子一点点的去钩,终于将一样东西钩出来了。

那是一张被叠起来的纸,展开来后就是一张路引,上头有一个姑娘的名字和家乡。豆蔻激动的掉了泪,“他们不满足庵堂里那些人,时常会命人去各地搜罗美人。这个小娘子叫玉萝,家里人都死绝了这才浔州寻亲的。没想到被人牙子带到了这里,那天晚上我亲眼看着她被折磨死的。”

她当时也吓坏了,也清楚的认识到人命在这些人眼里如同草芥。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救不了那小娘子,也救不了自己。

“我偷偷留下了玉萝的路引,说不上为什么……我觉得也许有朝一日我能用上吧!”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玉萝,很抱歉占用了你的身份,但我必须要活下去。以后每年清明冬至我都会给你烧纸的,你就当行行好,给我个活命的机会。”

岁岁拉住豆蔻,“咱们现在走不了的。山脚停着我的马车,而且还有人守着,我们没法出去。”只要这一次出逃失败了,周月沉根本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尊严一再被挑衅。

豆蔻沉默了,她寻了一块地方坐下,望着外面的日头呓语,“我原先只以为你是哪个贵人的外室,我瞧不上你。可又羡慕你,总归都是比我强的。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太子的人,那以后至少也能混个嫔妃当当。怎么,你还不满足?”

同为女人,豆蔻又是身经百战的,她看人最准了。她一眼就看出岁岁不快乐,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你不想留在他身边,你想离开?”

岁岁没承认也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豆蔻乐了,“真是奇了怪了!这世上的女子做梦都想找个好男人,好多女人打破头抢一个男人都是常有的事情。那太子殿下生的仪表堂堂,待你又好,你既然还不愿意?”

“天下女子又不是只有你说的这样。女子也是有自己想法的,我志不在此,自有我的想法。”岁岁也找了个椅子坐下,“咱们在这也躲不了多久的。”

也不必等到几个时辰以后,沈承很快就带人找到了这里。陆霓裳也一头汗的跟来了,“说你蠢还真是蠢,你这一路上脚印子这么明显,生怕旁人找不到是不是?”

沈承看了看岁岁跟豆蔻,“是她逼迫你的?”

豆蔻早有了心理阴影,她害怕的瑟缩在一边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岁岁摇摇头,“我觉得她可怜,她又不想出家,把她强留在那儿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说的是豆蔻,也说的是她自己。陆霓裳听出来了,沈承还没明白,他觉得岁岁就是太心软了,“定然是她向你求情了。她可不是什么好的,先前在庵堂里对那些小尼姑非打即骂,还助纣为虐,不杀了她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豆蔻被绑起来,为了防止她吵连嘴里都被塞了布。沈承命人将她带回去,“关进官衙的大牢里,也别太欺负她了。”

回程的路上岁岁一言不发,陆霓裳掀开帘子发现沈承离的还很远就凑过来问她:“你今天是准备同她一起逃走的?”

陆霓裳聪慧,岁岁在她面前根本无法撒谎。她不说话的态度就说明了一些,陆霓裳拿指头戳她的脑门,又气又恨她窝囊,“我早跟你说什么了?他并非良人,你当时还信誓旦旦,如今怎么又反悔了?”

岁岁不愿意将那天偷听的话说出来,只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不能够适应这种生活。我不想永远被关在后宅里,也不想成日里只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我过不了那种日子的。”

陆霓裳双手握紧又松开,“周月沉可不好惹,你答应了如今又反悔了,等于是在玩弄他。他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得想个万全之策。”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牵连进来。”岁岁赶紧抓住她,“你别帮我,你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他,你大仇未报,不能因为我得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