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也就还好。”周月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好笑之余又有点感动。旁人之看见他是太子，风光无限，可他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却是没人关心的。
皇后过世以后他只有五岁，深宫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能让他丢了性命。
为了活下去他逼迫自己迅速成长，在这充满阴谋诡计的漩涡里沾染了无穷无尽的晦涩。那些贵女想嫁给他无非是看中他这个身份，既不想吃苦，又想捡现成的来享受。
他又不傻，怎么会看的上那些女人呢？
还好，他遇见了岁岁。周月沉搂紧了她，“你会害怕吗？有朝一天你也会厌烦宫里的生活，到那时候你也许会想着离开，但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们是夫妻，她绝不可能撇下他的。
岁岁无奈的指指他怀中的简简，“有他在，我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么说，若是没有他，你就不会跟我来昭都了？”周月沉语气微微变了调，听上去不太对劲。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了岁岁的小腹上，“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他最近想女儿想的疯魔了，岁岁招架不住，“我这个月来过一次葵\/水的，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不失望，”他漫不经心，“那说明我还是不够努力，回头咱们再加把劲，争取让简简今年当上哥哥。”
今夜太晚了不适合游东宫，周月沉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自己院子。岁岁故意问他，“那日后我和简简住哪儿？”
东宫规制同皇宫是一样的，不过就是规模小一些。考虑到太子不可能只有几个女人，所以东宫院子也不少，足够纳很多妾室了。
周月沉捏捏她腮帮子，“明知故问。”
她装不下去了，“那殿下可要记住了，若是日后狂骗我，我就带着简简出宫去住酒楼！”她想好了那酒楼她要给自己腾出一间房来，如果周月沉惹她生气了，她就搬过去住！
简简在进屋后小小的醒了一会，他揉揉眼睛看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害怕，可阿娘阿爹就在身边他又觉得安心了。他迷迷瞪瞪的喊了一句阿娘，岁岁仔细辨认了一会才确定这一次他是每个音都喊对了。
“阿娘……”他动动小嘴，又睡过去了。
周月沉揉着臭小子的脑袋，明明刚见面的时候就是小小的一个团子路都走不稳，现在都能喊人了。他仿佛已经能看到简简长大后淘气的模样了，再久远一些就是他娶妻生子的画面。岁岁问他在想什么，他将母子俩都带到自己怀中，“刚才的那一瞬间，在我脑海里我同你已经过完了这辈子。”
“哦？是吗？那你这一辈子里我们是什么样的？过得幸福吗？”
“我们白头到老，一生恩爱。”
张鸳没有随着家人离宫，而是央着张贵妃留下来了。张贵妃的笑脸在回宫后就没了，“行了，你也不用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姑姑，您今夜也看到了，那楚云公主根本就是来者不善。我看她肯定会想方设法进东宫了。”已经来个宋氏，再来一个楚云公主，那她还有什么机会啊！
虽然是自己侄女，但张贵妃也没留什么情面，一针见血的指出，“你本来也就没机会啊！宋氏没出现以前你一直找借口进宫同殿下偶遇，殿下可曾分半点眼神给你？倒不是我这个姑母不\/\/厚道，你若能嫁给他，那我乐见其成。可你没这个本事，你怪得了谁？”
张鸳气的不想多说一个字，一个人坐在一边生闷气。张贵妃也算疼爱这个侄女，放下身段去哄她，“太子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诚王这个废物东西也不行，姑姑总能给你物色一个最好的……”
“什么才是最好的？天底下还能有比太子更好的吗？”张鸳又哭又闹，“姑姑，我爹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本事没有多少的，若是知道我进东宫无望，他肯定会想法子用我再谋一条出路的！您就能保证张家能一直兴荣下去吗？姑姑，您膝下无子，一旦殿下登基，您还有什么法子呢？”
就像是有个人在她脸上重重的甩下了一个耳光，张贵妃整个人都清醒了。是啊！她膝下无子，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还能再猖狂几年呢？
张鸳止住了眼泪，蹲在张贵妃脚边，跟她分析其中的道理，“姑姑，您与殿下一直不合。若哪一天陛下走了，后半生你要是做一个太妃安享晚年也就罢了。可就怕殿下秋后算账，届时咱们张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啊！”
她心中又埋怨张贵妃不做人，非要和周月沉把关系弄得这么僵，才使得殿下眼中无她！
“若我能进东宫，那殿下就与我们张家绑在了一处。姑姑膝下无子，恰好也是一种诚意，那殿下更会相信张家是忠心耿耿的。”
这话打动了张贵妃，可她还是觉得不靠谱，“我与殿下交恶又不是一日俩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转圜也不是易事。而且你想的也太过简单了，单看殿下今晚的举动，那宋氏日后的位份不会低，难道你一个张家嫡女还想给人做妾？”
“若是能做太子的妾也没什么不好，姑姑您不也是妾吗？”张鸳铁了心要赌一把。
这把张贵妃气的够呛，“我是妾不假，可我是贵妃！皇后一死，后宫我最大。你算什么？你以为殿下是陛下那样的性格？张鸳，别看低了殿下，也别高看了自己。”
已经到这份上了,她是万万不能放弃的，既然张贵妃不肯帮自己，那就只有另寻法子了。夜里入睡前她喊来自己的婢女，“天亮之后你先出宫，你回去找我娘……”
婢女听了以后嘴巴长得老大，“姑娘，这不太好吧！要是被查出来，这可是死罪啊！”
张鸳咬住嘴唇，想起今夜先被卢挽歌嘲笑，而后又被周月沉责怪，现在连自己姑母都看不起自己。她捏住被角，下定了决心，这个前程她必须要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岁岁母子就这么在东宫住下了，陆霓裳也早搬出去了，现在她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还真是不习惯。周月沉让她小厨房放开了用，“若还觉得无趣就出宫看你那酒楼也成。”他将贴身的令牌交给她。
可是岁岁怕才住进来几日后又频繁出宫会惹来陛下不开心。
这一日张鸳来拜访了，“那夜太忙了，姑姑说忘了给您和小殿下见面礼，实在是失礼。”她招招手，身后跟着的婢女立即捧着盖着红布的托盘上来。
岁岁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了礼。张鸳一改那日的盛气凌然，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同岁岁在一处喝茶扯些有的没的话题。
但她逗留的时间也不会太久，总会在殿下回来之前离开。
岁岁摸不透这其中的门道，温了了端着她给炸的小酥肉吃个不停，“无事献殷勤必然有鬼。等着瞧吧！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又过了几日夜里张贵妃宫中来了人，“娘娘之前养着的一盆夜昙今夜就要开了，她在怡台办了一场宴会，各家娘娘都过去了。贵妃娘娘想着这盛景不是日日能见到了，特命奴婢来请宋夫人一块去凑凑热闹。”
岁岁看看周月沉，他刚洗漱完，头发还是半干的。他放下手里的书，“去吧！贵妃手里那盆夜昙是名贵品种，开花之后见之难忘。”
他都这么说了，岁岁也只能重新更衣带着汪莲和温了了跟着那内侍走了。
岁岁走以后周月沉又看了一刻钟的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批折子费了太多心神，这会格外困顿。他揉揉眉心，“孤先睡下了。”
有内侍进来为他灭了灯，放下了帐子。
一炷香后殿门被人小心的推出一条缝隙，一只脚慢慢的踩进来。张鸳穿了一件春衣服，头上也没带个首饰，看着就像个不起眼的宫女一般。
她花了极大的力气今夜才能混进东宫。这还要多亏了宋岁岁这个女人，原先东宫是没有婢女的，可宋氏住进来后周月沉觉得全是内侍多有不便，便着内务府添了宫女进来。
要不然她根本就混不进来！
张鸳动用了张贵妃的钉子，今夜的事是她孤注一掷，但也只能成功。一旦失败，张贵妃回去非得扒了她的皮！
“殿下？”她一面往里走一面轻声喊人。
周月沉之所以会觉得困是因为她买通了东宫内侍在香炉中做了手脚，她很聪明知道蓦然改变香的味道会引人注意。所以她从香炉盖上另辟蹊径，这烟雾往上走就会与盖上涂抹的药产生成一种新的迷药，能让人昏昏欲睡。
而床上的帐子则是浸泡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只要周月沉吸的够足不怕他不中招。
“殿下，你莫要怪我心狠，谁让你一直对我置之不理呢？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宋氏了！”一想到这她一张脸都扭曲了。
“殿下是觉得我不够美吗？”张鸳还不死心，她模样生的娇美，尤其是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昭都不少郎君都爱慕她，好些个都有意结亲，都被她拒绝了。
“我对殿下明明是一片真心！可殿下避我如蛇蝎，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岁岁和周月沉在暗室中听得牙都要酸倒了，尤其是岁岁，“殿下当真不曾给过她好脸色？那为何人家小娘子对殿下这般念念不忘了？”
周月沉觉得自己冤枉。他跟张鸳统共也就见过几回，还都是在有很多人的时候，他连张鸳的模样都没仔细瞧过，又谈什么好脸色？分明是张鸳自己不要颜面，逮着人就说她与自己是青梅竹马。
岁岁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再说话了，两人又认真的观察起来。
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隐隐能看见一个人形轮廓张鸳都以为里面无人。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和银子才换来今晚这一个机会，若是失败了那她就完了。
以殿下的性格，如果她没有得逞他肯定会把她丢出去。所以她药的分量下的很足，她想过了一旦成事她就先回去，最好是能怀上孩子，到时候周月沉还不任她拿捏！
“殿下，臣女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爱慕您了……臣女不求一个名分，只求能永远伴在殿下身边就行了。”她思忖着等成事以后要拿走一样周月沉贴身的物什，到时候即便他不想承认那也是抵赖不掉了。
张鸳往前走了两步，快到床边的时候她狠下心来将衣服脱的只亵\/裤和兜衣，这药是她阿娘命人搜来的，是花楼专门用在不听话的春娘身上的，想来用在男人身上效果也不会差。
“不成功便成仁。”她闭了闭眼，给自己打气。她是为了自个的前程拼一把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太子也不能例外！
她的选择是对的！
张鸳奋力掀开帐子，整个人往床上一扑，可料想中的周月沉却不在，她摔在软绵绵的被絮中。张鸳将被子里的长枕头抽出来，气的要骂人，可随即神色一变连忙爬下来要逃走。
“张大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沈承一进来就用手遮住了眼睛，毫不留情的骂了句伤风败俗，“张大姑娘你这也太不见外了！”
张鸳一整个人赶紧蹲在地上，拢住所有衣服围住自己。但她生怕不能成事，今夜硬是咬着牙选了薄衫，如今手忙脚乱的一件也穿不上，偏也遮不住。
“怎么会是你！殿下呢？”张鸳崩溃的大叫，她手抖得成不样子，连裙子也抖不开更别说顺利穿好了。
温了了和陆霓裳俩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陆霓裳一个眼神刀，沈承吓得就差举手发誓了，“我没敢看！就进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谁知道她这德行啊！”他还觉得委屈呢！
岁岁和周月沉也从暗室里出来了，张鸳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早就知道了，是故意设套让我中计是不是？”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周月沉，“殿下，臣女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呢？”
她衣衫不整，周月沉也不愿意多瞧一眼，背过身去，“糟蹋你的是你自己。贵妃行事嚣张，也断然做不出你这般有辱门楣的事情来，张家果真是教的好女儿啊！”
张鸳一张小脸羞的通红，揪紧了心口的衣服哭的悲恸不已。岁岁心善，脱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张娘子，你先披上吧！”
张鸳飞快的拽过来裹紧了自己，看着蹲下来的岁岁心中愤怒交加，伸手将岁岁狠狠一推，凶道：“不必你来假好心！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落到此时下场！”
周月沉勃然大怒，一脚踹过去，张鸳登时吐出一口鲜血来。
温了了先乐了，“你还真挺会恶人先告状啊！要不是你居心不良，我们也抓不到你啊！张娘子，你们大梁的女人可真叫我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