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走了吗？”
闻声，周承泽也朝着声源处看去。
陆爻单手插兜，身形高而挺拔，如松又如柏。
今天因为参加宴会，他穿了件深色西服，他身量本来就高，完全能撑起这件衣服来，人也多了几分矜贵疏离。
今晚在宴会上时，就有不少名媛淑女意有所指地朝他这边看。如果不是黎琼进来前就表明过身份，估计有不少人会明着上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周承泽怔忡了片刻，下意识问道：“他是谁？”
他双手暗自捏紧成拳，心里很不舒服，也陡然生了一股危机感。
“他是我……”
“男朋友。”纪今歌话还没说完，就被陆爻截断了，他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纪今歌顺势趴在了他的怀中，眨眨眼，但没有推开他。
“男朋友……？”
周承泽脸色茫然，他神色怔怔，身形往后退了一步。
“是的。”陆爻面色坦然，“小周总。”
周承泽看着纪今歌，眼神不离。
怎么会有五官这么相似的人？她们除了气质、穿着打扮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察觉到周承泽的眼神，陆爻将纪今歌往怀里带了带，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颔首，声音偏冷，“抱歉小周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周承泽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
直到纪今歌与陆爻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她到底是不是戚音？
可她们真的好像好像，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吗？
他回到周家后，就调查过戚音，她的身份背景都还在，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去找，可是却无从下手。
——他好像也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从那时她去护送孩子们起，人就消失了。
他怀疑她是和那两个孩子一样，出了意外。去警察局打听时，却什么消息也没有。
其实他也不是多喜欢戚音。
起初注意到她，确实因为她跟何秋珊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相处下来，发现她俩又是不一样的。她总是一副喜笑妍妍的模样，眼睛很亮，看谁眸子里都是笑意满满的，很感染人。而何秋珊眼睛里却藏着心事，她总是心思重重，甚至后来踩着自己上位。
何秋珊早已是过去式了，他不怀念，更不会在意。
而戚音——
现在他心里总是念念不忘，似乎是有了一丝执念。
这是他第一次追人没追到，并且对方还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外一边。
陆爻带着纪今歌上了车后，才发现后座总手铐拷着滕副校长，他哪里还有以前风光的样子，浑身狼狈，脸上、身上也添了不少彩。
反观陆爻——他依旧闲庭信然，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这次人是陆爻亲手抓回来的，就算他有再多的分身也于事无补。
纪今歌一上车，滕副校长就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纪今歌，“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纪今歌没理他，和陆爻说着话，“陆队，你刚刚……没必要在周承泽面前说那么多的。”
陆爻挑眉，语气已经没那么温柔了，声线起伏不大，“怎么？怕他误会？”
纪今歌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太麻烦陆队了。”
陆爻没去看她，只是唇角很浅地勾了下，“既然是演戏，就得把这场戏演完，哪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纪今歌也弯了弯唇，两只眸子很亮，“谢谢陆队。”
陆爻很坦然接受了她的谢意，嗯了声。
随后，陆爻启动车辆。
他们在宴会上浪费的时间并不多，纪今歌看了下时间。
不超过一个小时。
后座的滕妖小幅度地挣扎着，疼得发出嘶嘶的声音。
纪今歌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即老实了。
“队长。”
纪今歌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在宴会上。”
“前些天查到他最近和周辽来往密切。”陆爻开口。
猫儿形态轻盈，容易隐藏在黑暗里，调查起来比人形方便。
他顿了下，又说：“这手铐是巫元正新写的符纸，他挣脱不开的。”
纪今歌哦了声。
现在阮文赋、徐叔、霍灵相继倒台，而福利院又回不去了，藤妖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去路。
危险地方也就是安全地，他铤而走险，选择与周辽合作。
只是这合作还来不及，就被陆爻发现了。
藤妖停止了挣扎，眼里有些绝望。
——他这次是真完了。
他跟着霍灵也有几十年了，本就是利益相关，他虽然喊霍灵一声主人，但做不到像徐叔那样为他出生入死。
八点左右的时间，街道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街两边的小吃店很多，烟火气十足。
纪今歌托着腮，看着窗外的街景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车子一路行驶到警局。
局里还有凤娴在，她动作麻利地将藤妖收了押，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圈。
“队长，今歌，你们这身衣服……”
她凤眸八卦。
可太像情侣装了。
衣服虽然不是同色系的，但陆爻的领带结颜色就是纪今歌裙子的颜色。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直说，笑了笑道：“挺好看的。”
纪今歌嘿嘿笑了下，“我也觉得好看。”
这衣服款式颜色可是她挑的！
陆爻淡淡地嗯了声，丢了一句“下班”后，就径直回了办公室。
—
这两天警局暂时没大事，同事们除了巫元正以外，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纪今歌也只是每天去警局打了个卡，帮着他们整理下资料，待到下午就去海城大学接黎盈盈下班。
黎盈盈工作时间是两班倒，有时候12点上班，晚上九点图书馆闭馆后才下班；有时早上七八点上班，下午四点左右就下班了。
见局里没事干了，纪今歌跟凤娴说了声后，就提前下班了。
陆爻这几天临时有个事，去了北城，局里暂时有凤娴坐镇。
今天黎盈盈是早班，四点就下班了。
路上稍稍堵了下车，纪今歌到学校时，已经五点了。
黎盈盈在校门等她，见她这个点儿过来，咦了声，“姐，你不是四点就下班了吗？”
“堵车了。”纪今歌下了车，“好像有人出了车祸。”
她的车被堵在后面，车祸消息也是听前面的人传过来的。
黎盈盈哦了声，并没有多问，她上前挽住纪今歌的手，“姐，刚好到饭点了，我带你去尝尝海城大学的食堂？”
“好啊。”纪今歌欣然应许。
毕业这么久了，她也没在吃过学校的饭菜了。
警校食堂的饭菜味道就挺好的，还有其他学校慕名过来吃的。
黎盈盈是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有食堂的饭卡，她打了两份饭菜，端过去时，冷不丁地就看见纪今歌正盯着一女生看。
她放下餐盘，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是个身形消瘦的女生，头发随便扎起来，看起来很久没护理过了，干燥又毛乱。脸色也不太好，苍白无力，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姐，你看什么？”
纪今歌依旧盯着女生。
她还记得她，是梦貘的女友，席芮。
只是——
她怎么变化这么大？
人瘦了一圈，几乎是皮包骨头了。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之前见她时，她除了有些害怕外，精神，身体都是正常的。
纪今歌皱着眉，她目送着席芮打完饭菜离开，才重重地抿紧了唇。
“姐，你认识啊？”
黎盈盈见她不说话，又重复了一遍。
说到这里，她心头隐隐闪过一丝熟悉感，那女生有点儿面熟，她好像见过。
纪今歌点头，又摇头。
黎盈盈：“？”
这一下子就给她整迷糊了。
纪今歌收回视线，认真地看着黎盈盈，“盈盈，帮我个忙。”
对上纪今歌的眼神，再结合她的身份，黎盈盈一下就警觉起来，“是刚刚那个女生吗？”
纪今歌嗯了声，“那个女生叫席芮，你平时在学校时间多，帮我多注意点。”
黎盈盈比了个“ok”的收拾。
一想到自己要做“线人”，她就心情激动，“姐！我保证完成任务！”
纪今歌噗嗤一笑，“你别紧张，不用刻意盯着，别暴露自己。”
黎盈盈差点敬了个礼，“yes madam！”
纪今歌：“……”
她笑着打趣，“够了够了，你电视剧看多了。”
黎盈盈嘿嘿一笑。
她收了笑，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思忖了片刻，她还是说起了心中那点熟悉感，“姐，那女生是不是惹过什么事？”
“嗯？”纪今歌心里一咯噔，“为什么这么说？”
黎盈盈解释：“我好像见过她。”
听她这么说，纪今歌明显怔愣了下。随即，她恍然大悟——
席芮和梦貘在弱水巷住过，黎盈盈确实见过。
她沉吟一声，“之前她在弱水巷住过。”
“啊——噢！”黎盈盈也想起来了，“是她啊？”
就是那对纪今歌在温泉山庄碰到过、后来又很巧地搬来了弱水巷的那对情侣。
只是这女生变化怎么这么大？
这才四个月，她就瘦了这么多？整个人像吸过毒一样。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纪今歌摇头。
黎盈盈：“那她男朋友呢？”
纪今歌继续摇头。
行动队就是在找她男朋友，也就是梦貘。
提到席芮男朋友，黎盈盈轻抿了下唇。
很奇怪，她能想起席芮来，但怎么也想不起他男朋友来，她努力回想，脑海里也只有一团虚影。
黎盈盈还是没继续深问。
她知道既然纪今歌让自己帮忙盯人，想来那对情侣定然有问题。
只是现在她不方便告诉自己。
两人没有开口，几乎是各怀心思。
吃饭的过程中，纪今歌也没再见到席芮。
不得不说，海城大学的饭菜是真的不错，黎盈盈打的饭菜全部被两人消耗完。
吃过饭，纪今歌先把黎盈盈送回了家，思想前后，还是不放心，又驱车去了一趟警局。
时间还早。
到警局时，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
纪今歌刷卡，脚还没踏出进去，就听到了屋内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她走进去，看到凤娴身边围绕着一穿嫩黄色衣服的女生，说话声就是来自着女生。
“小姑姑，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小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哇？”
“小姑姑，我有点饿了。”
“……”
凤娴揉了揉耳朵，“你安静一点。”
“好哦。”女生努了努嘴。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刚到门口的纪今歌，“呀！美女姐姐！”
纪今歌：“……”
女生小跑过来，笑成了眯眯眼，“哇，你是人类哎！长得好漂亮哦！身上也香香的，你叫什么名字呀？是新来的警官吗？”
她一个劲儿地嘚啵嘚啵地说着，从纪今歌一进门就插不进话来。
“小星，不许闹！”
凤娴走上来制止了她，又跟纪今歌解释，“这是我小侄女，小星。”
纪今歌点头，“你好，我叫纪今歌。”
“你好哦！”小星弯着唇，笑得很开心。
小星虽然看着小小一只，但实力不错，纪今歌看不出她的原型，只能看出来她是一只鸟妖。
“对了今歌，你怎么又回来了？”
凤娴开口问道。
纪今歌张了张嘴，话音还没出来，就听到小星开口：“什么事什么事什么事？我也要听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纪今歌：“……”
凤娴捂住小星的嘴，“抱歉，她有点话多。”
被捂住嘴的小星，发出唔唔两声，表示反抗。
纪今歌：“……”
这不是有点多了，是非常多了。
幸好陆爻不在，他可见不得话这么密的。
纪今歌清了清嗓子，切回主题，把学校见到席芮的事与凤娴细说了，“凤队，我怀疑那梦貘可能又去找她了。”
不然她不可能短时间里变成这样。
凤娴嗯了声。
纪今歌又猜测道：“凤队，你说梦貘有没有在吸食席芮的精气？”
梦貘上次伤得那么重，要恢复力量，只能依靠吸人精气。
那最好的人选就是席芮。
凤娴闻言，凤眸微凝。
小星还在唔唔地叫着，疯狂想发表自己的建议。
凤娴没松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梦貘真的在，那他们的人就不宜去调查。那梦貘警惕的很，说不定警察局过去，不仅不会有发现，反而会打草惊蛇。
很显然，纪今歌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凤队，我已经让我表妹留意了席芮，有情况会向我们反映的。”
凤娴：“那让她千万要注意安全。”
毕竟黎盈盈是个人类，一旦有情况的话，他们这边会来不及。
纪今歌：“好。”
…
事情已经报告完，纪今歌也不多待，跟凤娴道了别。
走之前，她看了眼小星。
小星还被捂着嘴，一双黑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似乎在等自己求救。
纪今歌无辜地眨眨眼，跟着便离开了警察局。
回到弱水巷时，黎盈盈还没睡。
纪今歌从书柜里找到符纸，递过去给她。这符纸是巫元正写的，可以防神鬼妖魔、护佑平安。
黎盈盈笑：“姐，你还信这个啊？”
纪今歌：“之前在香邑山求的平安福，带上，图个心安。”
黎盈盈也没客气，直接就接过了，“那成，那我就收下了。”
纪今歌见她放进了衣兜里，同时也松了口气。
“姐，那我回房睡觉了。”
“好。”
看着黎盈盈进屋后，纪今歌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了。
她洗了个澡，也跟着回了房间。
黑猫这几天又消失了，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夜色深沉，纪今歌睡得香。等次日醒来时，黎盈盈已经上班走了。
她吃了个早餐，便开车去了警察局。
今天行动队到的很齐，除了有事去北城不在的陆爻外……甚至还有昨晚才见过小星。
小星今日是一身湖蓝色打扮，脑袋上还插着一根同色系的鸟毛。
很可爱，和颜映那只小兔子有一拼。
当然，论话痨程度，颜映是百分之百比不上的。
“今歌！”小星眼睛一亮，像一只欢快的雀儿扑进她的怀中，“你来啦？”
纪今歌接住了小星飞扑过来的身子。
她热情的很，鸟儿快乐的本性。
就在这时，凤娴敲了敲门，出声提醒纪今歌有事找。
纪今歌应了声，便放开了小星，跟着进了屋。
小星好奇，跟上纪今歌的脚步想进去，却被凤娴拦在了办公室外。她趴在门上，上蹿下跳想听她们说话，但办公室隔音效果好，即便她是妖，也听不到。
小星丧气地嘟了嘟嘴，等眼睛落到牧津身上后，眼睛再次闪闪一亮。
这会儿牧津也没事干，躺在沙发上挺尸。
察觉到小星目光的牧津：“……”
她小跑过去，张嘴开始不停地说。
“牧津，你在干嘛呀！”
“有没有案子需要我帮忙呀！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哦！”
“牧津！”
“哎呀，求求你了嘛！你跟我说说嘛，我帮你分析分析剧情。”
“牧津，我好无聊嘛，想帮帮你们呐。”
“牧津！”
“……”
脑袋边像是围绕了好多只雀儿，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简直比五百只鸭子还吵。
牧津双手捏紧成拳，太阳穴青筋凸起——
好他妈聒噪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