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陆爻明显怔愣了下，“当真是他？”
陆爻跟陆父的关系向来不太好，父子俩几乎是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会见上一面，就连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少得可怜。
“是。”茅叔点头应道。
陆爻：“可有说什么事？”
茅叔张了张嘴，话音还未出来，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陆爻摸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信息，眉头不由得紧拧起来。
电话的属地是北城，无备注。
但想想就知道这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铃声持续响了半分钟，陆爻才接起了电话，他语气很淡，“喂。”
“我让茅叔给你带的话，你知道了吧？”电话那头传来一浑厚的中年男声，隔着网线，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
陆爻默然，没立即回。
“刚接到你母亲的消息，她这几天可能要回来了。”电话里，男人又开口了，这次话音里带了些许语重心长的意味：“就算你我父子隔阂很深，关系淡漠，但你们母子俩很久没见了，你总应该要回北城来看看。”
陆爻唇角微敛，“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无奈：“虽然我和你母亲不在一起了，但我能因为这事故意诓你回来不成？”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自我妥协了，说：“她身边的小助理透露的，大概就这几天。”
陆爻神色微凝，依旧没接话。
“话我已经说到这里了。”男人说，“我也希望你母亲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你。”
说完，男人便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声响。
“少爷，现在怎么办？”
茅叔也急切起来。
现在正是节骨眼上，怎么夫人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少爷和夫人已经快两百年没见过面了，若是不回去，定然是说不过去的，甚至会寒了夫人的心；但若是回去，那涂山那边的人，必然有机可乘。
那涂山的少族长已经修炼到了七尾，实力强大，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妖珠还未完全炼化的纪今歌了。
唯有少爷，有实力跟他一战。
陆爻捏紧了手机，“去调查一下这件事的真伪。”
“少爷你是说——”茅叔愣了下，“这件事是假的？”
陆爻嗯了声，面色如常，“既然母亲与他早已断了情分，又分开了两百余年，即便是她要回来，也是先联系我，怎么会单独透露给他？”
茅叔恍然，“我知道了，少爷！”
“还有——”陆爻薄唇微启，话还没说完，忽而察觉到有股熟悉的气息靠近，他偏头，视线落到了院子门口。
刚出现在门口的纪今歌接收到陆爻的视线，吓了一跳，小声解释道:“我、我不知道你们还没讨论完，我就看陆队还没回来，想出来看看。”
陆爻视线不离：“特意来找我的？”
纪今歌点了下头，“那你们继续商量，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脚刚踏出去，还没走，人就被陆爻叫住了。
纪今歌停下脚步，“陆队还有什么事吗？”
陆爻沉吟了声，“不用走，这件事本就与你有关。”
纪今歌茫然地看着他，心里跟着惴惴起来。
茅叔听到这里，出声提醒：“少爷，这……”
陆爻没应，只是道：“这个关键时候叫我去北城，没那么巧的事。”
虽然不知道陆爻与茅叔前面的聊天内容，但纪今歌从他这话里提取了关键信息，她抿了下唇，“所以，是涂山的调虎离山之计么？”
陆爻看了过去，“嗯。”
他顿了下，说：“看来他们是真急了，在黎总和黎盈盈那边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在我身上想办法了。”
纪今歌听着，秀气的细眉不由得轻蹙。
她默了默，开口提议道：“队长，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哦？”陆爻眉梢微挑，来了兴趣，“说说看。”
纪今歌：“现在涂山那边的人在暗，我们在明，处于被动状态，与其这样一直僵持着，不如就给他们提供个机会。陆队，你就顺着他们的意思‘离开’海城，等他们主动送上门。到时候抓个现行，就可以按照妖界律法定罪，这样既不算帮了青丘，又不算破坏两族和平。”
听她说完，陆爻轻声笑了出来。
纪今歌被这一声笑弄得有些懵圈，她摸了摸鼻子，“队长，我说的不对吗？”
“说得很好。”陆爻笑着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纪今歌心头微喜。
被陆爻肯定，还是很开心的。
陆爻又看向了茅叔：“公馆这边的几个人，你安排秘密送走。”
俩大婶都是普通人类，章翁与小桃实力不高，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茅叔应承下来，又恍然道：“少爷，小桃怕是离不开的。”
他心下微叹：“她已经与那棵桃树连在了一起，树走人走，树留人留。”
纪今歌听着，心里也有些酸涩。
以小桃的实力，留下来，只会是危险重重的。
气氛安静了稍许。
随后，陆爻才出声打破了沉默，“到那时候，保护好她的性命。”
茅叔：“我知道的，少爷。”
-
天黑的时候，牧津来了礼山公馆。
既然要将计就计，那自然得有一个“陆爻”前往北城。
目前符合身份的只有白丞跟牧津。
但白丞既是青丘的少主，那他的行动必然会在涂山的监视之下。所以，用牧津代替陆爻去北城是最妥当的。
牧津提着行李箱来了公馆。
“我来的时候，外面守了好几个涂山狐族。”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行李箱，“不过陆队放心，他们没发现我。”
蛇类最善于隐藏捕猎，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陆爻嗯了声。
行李箱打开，里面基本都是属于牧津的生活物品，“陆队，东西都在这里了。”
陆爻敛眉，让茅叔也提上来了一只行李箱。
妖族辨别人或事，主要是靠嗅觉。
如果想要瞒天过海，那只能混淆他们的气息。
——这也是牧津把自己行李带来的原因。
这上面沾染了他的气息。
陆爻的身量跟牧津差不多，换上对方的衣服，从背后看，倒也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
牧津换好衣服出来，陆爻和茅叔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衣服上的气息完全遮盖住了牧津身上原来的气味，导致他们“看到”屋内有两个陆爻。
但纪今歌是用眼睛看人的，对气息没多大的感觉。不过，即便如此，她看着牧津那张邪肆的脸，还是带入不进去陆爻。
陆爻掩了掩鼻子，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一会儿直接让章翁开车，送你去北城。”
可能是身上沾满了陆爻的味道，牧津也变得老实起来，“好。”
“不要开我的车。”
陆爻又提了一句。
既然是将计就计，那自然得逼真一点——
他们得偷偷摸摸去，这样才能让涂山的人以为车子里的人就是陆爻。
太高调会让他们产生怀疑。
毕竟狐狸也没有笨的。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放心”地出手。
牧津小脑瓜转得很快，瞬间便明白了陆爻的意思，他点了点头。
这会儿章翁已经在小洋房外等着了，乍一看到“陆爻”出来，他差点就当了真。
幸好，他跟随陆爻有些年头了，熟悉他的动作、习惯，不然光凭气息还真认不出来。
“您请。”章翁恭敬地给牧津拉开了车门。
牧津清了清嗓子，很坦然地坐了进去，微微上挑的眉眼有些得意。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享受到陆队的待遇。
“开车吧。”牧津压了压嗓子，声音故作低沉。
“好咧！”
章翁一踩油门，将车子开出了礼山公馆。
果不其然——
彼时，礼山公馆外面已经守了好几个涂山狐族。
他们就这般明目张胆地候在这里。
章翁留意了一眼，假装紧张地摇上了玻璃车窗，加快速度，从他们前面开了过去。
身后的几名涂山狐族见此，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
随后，便将队伍分成了三组，一组跟上“陆爻”的车，一组回酒店通知涂玉，最后一组则依旧守在门口。
…
牧津走后，陆爻看着行李箱里衣服，迟迟没有换上。
纪今歌看见他脸上隐隐有嫌弃之意，清了清嗓子，“要不队长您，先去洗个澡，清除一下身上的味道？”
陆爻脸色微微紧绷着，“嗯。”
话落，他迟疑了好几分钟，才认命似地提着牧津的行李箱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陆爻按照纪今歌所说的，先洗了个热水澡。
妖族对气息相当敏感，嗅着这上面属于的牧津的味道，陆爻极不情愿地换上了。
罢了，有味道就有味道吧。
刚换好，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少爷。”
紧接着，茅叔的声音响起。
“嗯。”陆爻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冷不防在陆爻的房间里嗅到别人的气息，茅叔随即愣住，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
即便是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少爷，但还是有些不适应。
“什么事？”见茅叔不开口，陆爻有些不耐烦。
茅叔回过神来，这才道：“夫人那边传来了回信。”
陆爻脸色顿时便严肃起来，“怎么说？”
茅叔继续说道：“助理说，夫人确实有回来的打算，也已经定好了日子，但并未透露给您父亲。”
陆爻眉宇紧皱，深眸里幽光闪动。
看来，这消息应当是涂山那边的人透露的了。
只是他们怎么对他母亲的行踪这么清楚？
茅叔停了下，开口，“不过少爷放心，我已经跟夫人禀明了——您最近有公务在身，等忙过这段时间后，就亲自去北城见她。”
陆爻嗯了声，又问：“公馆里的俩大婶都送走了？”
茅叔：“是。”
他补充解释：“今天下午从后山走的。”
“嗯。”
陆爻拧着的神色并未松散下来，“我知道了，公馆这边还需要加强一下防卫。”
既然“陆爻”都走了，那为了保障纪今歌的安全，自然得多安排守卫才行。
茅叔微微颔首：“明白。”
另外一边。
——纪今歌见陆爻回到房间后，迟迟不见他出来，干脆就不等了，自己先去训练室练习。
她现在虽然还未炼化妖珠的全部力量，但对已开发的力量，早已是炉火纯青。
她举起枪支，目视着前方的靶心，凝聚精神。
啪啪啪几道枪声响起后，那靶心瞬间便凝固成了冰雕，然后又砰的一声，碎成无数的冰渣。
纪今歌枪法的命中率可以达到十环以上，只要“火力”足够，她完全不虚那些实力高强的大妖。
但现在，她急需要解决的就是这个“火力”的问题。
纪今歌举起枪，准备再练习一会儿的时候，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
有消息进来。
纪今歌将枪别在腰上，去桌前拿起了手机。
消息依旧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
纪今歌对这串数字熟悉——
就是涂玉之前给她发消息的手机号码。
她点开消息。
【纪警官考虑得怎么样了？】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林榆的消息吗？】
【林榆他那么喜欢你，为了你都敢反抗他的母亲，你就当真这么狠心？】
她连发三条消息，顺便附带了一张林榆小时候的照片。
纪今歌眉头紧蹙。
显然，涂玉在黎盈盈和黎琼那里都碰壁后，毫无办法，就只能从心理上攻破她了。
若是在之前，她看了这些消息后，心里可能还有点儿波动。
但此刻，她心里平静，甚至有些轻嘲。
她是很想知道林榆的下落，但绝对不能与一个罪犯做交易。
纪今歌动作停了下，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点开对话框敲字过去，词语也故作恶劣：【我不想知道，他喜不喜欢我，管我什么事？】
纪今歌翘起了唇角。
她已经能想象到，涂玉看到这条消息的抓狂的神色了。
纪今歌收起了手机，哼着歌儿，从后腰里重新拔出了手枪，打算再练习一会儿。
以前她可能觉得炼化妖珠是被迫的，但她现在很想、很想完全炼化。
这样她就有能力、有实力保护家人。
刚摸出枪支，身后就传来了一声轻笑。
是陆爻的声音。
纪今歌哼歌的声音停了下来，回头，迟疑地看向了他。
陆爻唇角的笑意未变，“什么事这么开心？”
纪今歌唇角扬了扬，把刚才的事同他说了，顺便拿出手机，要给他看聊天记录。
她心情不错，刚走了两步，还未靠近的陆爻，就被他给叫住了。
他自己也往后小退了一不。
“别过来！”
纪今歌愣住，身子僵在原地，抬着脚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最后默默地放回了原位。
“怎么了？”
她怎么又被嫌弃了？
陆爻呼吸有些错乱，“我、我身上是牧津的味道。”
纪今歌：“……”
就这？
她是人类，又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