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那边的人来的很准时，第三天一早，就抵达了海城，随后又马不停蹄地来了行动队。
陆爻依旧没出面，继续由凤娴交涉。
这次渝州一共来了三人，为首的是一只豹妖，长相英俊，眉眼凌厉生风，身形如同那豹身那般修长匀称。
如果按人类的审美来说，他宽肩窄腰长腿，身材是极好的。
纪今歌虽然能看出来他的原型，但看不出来他具体的修为。不过跟陆爻比起来，他还是逊色一些。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都是妖族，并且还是狐族的人。
渝州是涂山的地盘，那里狐妖众多。这两狐族也不一定就是涂山的人。
为首的豹妖先同凤娴客套了两声，“凤队，好久不见。”
凤娴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想到褚队长亲自来了。”
褚柘亦笑了笑，道：“毕竟是涂山的少族长，若是出了事，不好跟涂山那边交代。正好，我也许久没见到陆队了，想过来同他切磋切磋。”
说到这里，他眼睛亮了亮，又问道：“怎么不见陆队？”
凤娴面色镇定地回：“陆队这两天忙。”
纪今歌听着，心里有些好笑。
明明就是陆队不想见，才把这些事推给凤队的。
褚柘哦了声，他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稍顿，又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纪今歌身上，“这位就是得到妖珠的纪今歌纪警官？”
纪今歌微微颔首，“褚队。”
褚柘多看了她几眼，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然渝州离海城相隔千里。”他继续说：“但我也听了不少纪警官所办的案子，这么好的人才，真想挖到我们渝州去。”
之前张奉副局长也说过这事。
纪今歌不卑不亢地笑了下，“谢褚队夸奖。”
褚柘眉梢微挑，继续道：“不如纪警官就来我们渝州怎么样？我可以私下里补偿你两倍工资。”
与人类警察一样，行动队队员的工资其实是相对固定的，由妖物局发放，而不是某一个队长。
纪今歌：“……”
她张了张嘴，话音还未出，身后就想起了陆爻的声音，“褚队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
听到陆爻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声源处。
陆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隔得远，纪今歌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听他刚刚那话，声音偏沉，明晃晃地透着不太高兴。
也是，挖墙脚挖到这个份上，能高兴才怪。
气氛有些微妙，凤娴清了清嗓子。
褚柘像是没察觉出来一样，哈哈一笑，“光明正大的竞争，而且我渝州的条件也不差啊？”
陆队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轻呵了声。
听到陆爻的轻呵声，褚柘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不同意就不同意嘛，干嘛这个表情？”
纪今歌：“……”
褚柘没有在纠结这事，他敛了敛神色，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凤娴，“时间紧急，还请凤队把人交给我们。”
凤娴接过文件后，并没有回，而是回头示意了一下陆爻。
见陆爻点头后，她才开口：“那褚队随我来。”
褚柘：“多谢。”
等到交接楚珹时，纪今歌也在。
在禁闭室关了几天，楚珹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风光了。他穿了件橙色的狱服，脸上的胡子也没好好剃过，高一茬矮一茬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倾颓的气息。
他断了一尾，又废了半身的修为，就这样回渝州，脸都抬不起来了。
褚柘目光落到楚珹身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
楚珹出来后，渝州这边第一时间便把他扣押上了车。
两人视线有意无意地擦过，楚珹将头埋得更低。
以前他是瞧不起这只豹子精的。
褚柘面上表情并不多，他朝凤娴抱了抱歉，“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任务紧要，凤娴连一句客套的挽留都没有说：“好。”
褚柘转身上了警车，让随行的队员启动了辆车。
看着两辆警车越行越远，纪今歌心里突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凤娴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还得回去处理涂玉的事。”
纪今歌点点头，压下了心头的那点怪异。
或许是自己想得有点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
从海城到渝州差不多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车子上路后，约莫开了三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家服务站里。
这一路还远，那俩狐妖一下车就去放水了，唯独褚柘没有动，他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皮上，低头点上。
这会儿日头接近傍晚，天边铺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褚柘深吸了一口叼在嘴里的烟，时间像是放慢了速度，他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然后用力地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
吸完了这根烟，褚柘才下了车，走到关押着楚珹的警车旁。
怕引起群众的恐慌，这两辆警车都包装成普通车辆的样子。
褚柘停了半秒，拉开车门上了车。
听到声音，楚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靠在铁窗栏上，合着眼，样子比刚从海城行动队出来时还颓废。
褚柘留意了一下他。
断了一尾，又加上损耗了半身的修为，他现在连维持人身都有些勉强。
“少族长？”
楚珹依旧没有抬眸。
褚柘没有在意，他自顾地楚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穿着军靴的脚一下没一下地着地面，“您这又是何必呢？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珹手指动了动，眼睛明显用力地闭了闭。
褚柘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哼笑道：“早就与您谈过，加入我们，到时候狐族还不是说统一就统一？”
气氛有些安静，楚珹依旧静默不言。
褚柘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我知道您志向远大，想统一狐族，不屑与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小组织为伍。但您一个人面对的可不只是青丘一族，还有那陆爻，您也看到了，陆爻的实力不是我们能比的，况且他身边还有颗妖珠，您拿什么跟他们比？”
说到这里，楚珹猛地睁开了眼，本来浑浊的狐狸眼一瞬间就凌厉了起来。
这一趟海城之行，他功亏一篑，受尽了折辱，连自己引起为傲的尾巴都被陆爻拿去送了人。
对上他这双眼睛，褚柘一点儿也不慌，唇角往上勾了勾，笑道：“一切还来得及。”
他迎上楚珹的狐狸眼，眸低寓意很深，“您好好养伤，到时候、我们帮您一起统一狐族。”
说完，他也不等楚珹回复，径直地跳下了车。
褚柘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重新点上了一根烟。
在袅袅青白色烟圈里，那两位去放水的狐妖折返回来，他们并不知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
虽然少族长被接回渝州受罚，但涂玉留在了海城。
不过如今的涂玉，已然是涂山的废子，她的死活也不会有人再关心。
送走渝州的人后，纪今歌要将人送到海城妖物监牢去。
这次同她一起的，也不再是颜映了，而是巫元正。
毕竟，若是像涂玉这样的妖，那自曝起内丹拼命来，颜映根本就对付不了。
相比起颜映来，跟巫元正一起出勤，那可就无聊多了。一路上，他除了口里默默念着的经文，半句话也没有。
安静如鸡。
纪今歌心下戚戚然。
难怪她刚进行动队时，凤娴会说人类真可爱但巫元正除外的话了。
好在从海城行动队到妖物监牢的时间不长。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监牢门口。
纪今歌取下了令牌，押着涂玉走了进去。
又进来一妖，监牢里关押的妖怪，纷纷探出头来，好奇的目光在涂玉身上流转。
涂玉的状态比少族长差多了，她这会儿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麻木不仁。
看到这样的涂玉，纪今歌很难把第一次见她时的艳丽连接起来。
纪今歌带着涂玉穿过监牢的走廊，最终停在412跟前。
这间监牢曾经是关押霍灵的——
说来也是巧，霍灵被关进来后，状态一天比一天差，本来说定在秋后处以死刑的，但就在半个月前，也就是纪今歌搬进礼山公馆那段时间里，她就被病魔这么死了。
纪今歌还想着，等霍灵被处决时林榆会不会来。
没想到她身体还是没熬到那一天。
将涂玉推进去，纪今歌心下叹了口气，说道：“好好改造。”
涂玉闻言，抽了下唇角，自嘲地笑了笑，“纪警官，我还有改造的机会吗？”
其实涂玉这次过来，并没有对人员造成伤害，但她的情节恶劣，就算不会像霍灵那样处以死刑，也会关押个几十年。
妖族寿命长，这几十年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纪今歌看向她，“你后悔了吗？”
涂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我和少族长站在了一起，但后悔没有在你还没融化妖珠时就出手。”
纪今歌：“……”
见她还是没想明白，纪今歌也不再同她多说些什么，转身便走。
刚走几步，还未出监狱大门，纪今歌又被一道男声叫住。
“纪警官！纪警官！”
不用猜就这知道，这声音是阿壮准没错。
纪今歌回头看了过去，眉梢微挑，“有事？”
阿壮嘿嘿地笑了出来，有点儿憨憨的、傻傻的，“纪警官，我是不是要出去了？”
“？”纪今歌开口：“谁说的？”
阿壮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狱警说我最近表现不错。”
看他这个笑容，纪今歌莫名地想起了秋田犬，那种狗狗似乎天生长了一张看上去傻乎乎的脸，憨态可掬。
纪今歌忍住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其实阿壮的罪过不算太重，他每次抢的钱最多就几百块钱。
只要好好改造，出去的时间肯定不会太晚。
阿壮笑容顿时消失，“好叭。”
纪今歌见他这样子就更想笑了，“既然想出去，那以后就不要再犯了，不然一次比一次重。”
阿壮眨眨眼，连声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好好做人哦不对，好好做妖！”
纪今歌被他逗笑，“行。”
…
从妖物监牢回去，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队里其他人相继离开。
纪今歌忙完，也准备走了。
但这会儿陆爻还没走，办公室门的门半掩着。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队长。”
“嗯。”屋里传出来一声回复，并伴随着兵兵乓乓的声音。
纪今歌推开门，看到了屋内的情景——
桌上摆着一本书，但陆爻没看，而是正拿着一只毛球在把玩着。
那毛球看上去，也就巴掌大小。
纪今歌愣了下，脑海里莫名地想起了猫科动物玩球的画面。
也不知道陆爻这只猫科动物，到底是小猫咪还是大老虎。
察觉到纪今歌的视线，陆爻把毛球放了下来，声音愈发地冷淡，“还没下班？”
“正准备走。”纪今歌反应过来，“队长不下班吗？”
陆爻低下头去，“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完。”
他顿了下，像是在解释什么，“忙太久了，放松一下。”
纪今歌哦了声。
玩毛球确实挺放松的。
当然她不敢这么说，她唇角弯了弯，笑吟吟道：“那陆队，我就先走了。”
陆爻面色如常，“嗯。”
纪今歌丢了一句“明天见”，便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顺带还帮陆爻把门带上了。
陆爻：“……”
正逢下班高峰期，纪今歌堵了半个小时，才顺利到家。
今天黎盈盈白班，回来得比她早，这会儿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纪今歌还没开口，就听黎盈盈道：“你们是同时回来的啊？”
“谁？”纪今歌没反应过来。
黎盈盈没应，而是抬眸示意了下窗边。
纪今歌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只黑猫。正巧，那只黑猫也看了过来，湛蓝色猫眼纯澈透亮。
这些天黑猫天天来，并且还来得也挺早的。
黎盈盈笑：“这黑猫还挺精的，你之前出差，它一天都没有来过。现在知道你回来了，就天天准时过来了。”
听她这话，猛然间，纪今歌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一个点。
但那个点是什么，她又抓不住。
“你刚刚说什么？”
“就天天准时过来了啊，”黎盈盈疑惑，“怎么啦姐？有什么问题吗？”
纪今歌拧眉：“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黎盈盈挑眉，重复道：“现在知道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