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
听陆爻有些玩味的笑声，纪今歌一时把握不准。
陆队该不会发现了自己在试探他吧？
“是啊。”她摸了摸耳朵，面色故作镇定，“薄荷糖……提神嘛。”
末了，她还煞有其事地补了一句，“效果还不错。”
陆爻哦了声，声线稍微拉长了一些，面上的笑容未减，甚至连眸底都有深意。
纪今歌：“……”
这下，她更猜不透了。
陆爻慢条斯理地拆开了薄荷糖的糖纸，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动作，却看得纪今歌有些口干舌燥。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明明就是普通的糖果，被他这么一侍弄起来，倒显得美味无比。
剥完糖纸，陆爻自顾地将糖放进嘴巴里。
纪今歌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等他吃进嘴里后，又认真观察起他的表情来。
然而陆爻面上的表情并不多，像是并没有被这薄荷味吸引。
纪今歌小幅度地蹙了下眉。
他竟然对薄荷味免疫，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还不错。”
陆爻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纪今歌：“……”
她一时哑然。
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陆爻垂眸，视线落在她纠结的眉眼上，唇角无奈地勾了勾。
他总算明白她早上装作不经意地玩着毛球、现在又给他吃薄荷糖。
——原来一直在试探自己。
其实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陆爻唇角微启，“下回不用这么试探我了，我就——”
“叮叮叮。”
陆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是屋外的报警电话。
陆爻眉头微敛。
纪今歌被外面的报警声给吸引了过去，“陆队，我出去看看。”
也不等陆爻回复，纪今歌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陆爻看着纪今歌的背影，眉头皱得更深，他迟疑了半秒，便跟上了她的脚步。
纪今歌出去时，就见颜映接完了电话。
“今歌，陆队。”颜映冲两人说明了电话的来意，“人类警察已经查到了爆料人的ip地址。”
纪今歌眼睛顿时一亮。
只要找到这个爆料人，或许就能查清楚青峰会安排在妖物局的奸细。
陆爻沉声吩咐道：“把地址直接发到我手机上。”
颜映：“好。”
她按了按键盘，三两下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陆爻收到后，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屏幕。
确定Ip位置后，陆爻将手机放进衣兜里，就吵大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地又想起什么了，转头，随后视线朝纪今歌看了过来。
纪今歌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爻见纪今歌还在原地没动，唇角掀了掀，声音里透了点无奈与纵容，“跟上。”
纪今歌哦了声。
她快速拿起工位上的警官证，和陆爻一道下了楼。
人类警察那边查到的地址，是远离海城市区的一家休闲玩乐场所。从行动队开车的话，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
在车上，纪今歌点开了地址，仔细研究了下地图。
“陆队。”她不确定地开口，“这家会所已经废弃很多年了，而且它的北面是悬崖。”
虽说海城地势也不高，但悬崖下是尚未开发出来的海域。
陆爻抽空瞥了眼地图，“嗯。”
纪今歌想得有点多：“会不会有诈？”
若是普通小妖怪倒还好，她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但若是打伤牧津的那人——那就棘手了。
陆爻嗯了声，并没有否认这个猜想，“万事小心。”
纪今歌面带严肃，“好。”
-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倒没怎么堵车。陆爻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抵达了目的地。
纪今歌站在大门前，打量着这家废弃的娱乐会所。
这会所因为开发商的问题，已经废弃很多年了，整个建筑残垣断壁，破败不堪。
纪今歌与陆爻交换了个眼神，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为了稳住这人，人类警方的技术人员还在晚上同他周旋。
“今歌。”
无线耳机里传来了颜映的声音，“人在二楼。”
二楼……
纪今歌抬眸往上看了看。
这栋废弃的建筑楼里一共有四层，中间是井字形镂空，一环形楼梯盘旋而上。
纪今歌不敢打草惊蛇，转头，对着陆爻竖起了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陆爻了然。
这盘旋楼梯一共有两个，分别位于南北两边。
两人便选择分道而行，纪今歌走北边，陆爻则走南边。
上楼后，纪今歌摸出了枪支。
她屏住呼吸，一间一间地查探着。
她现在有妖珠的力量，实力并不算低。但在这栋楼里，却没有嗅到丁点儿妖气。
难道爆料者，是人类？
可是，如果是人类的话，他哪来的那么多的资料。
纪今歌正想着，耳朵里忽而传来了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
她立马便警觉起来。
纪今歌猫着腰，走到房间门口。越走近，听到的键盘声越明显。
她紧了紧手上的枪支，一鼓作气踢开了门。
屋里的人听到砰地一声，也吓得一激灵。
那人回头，看见纪今歌手里举着枪，脸色骤然一白。
纪今歌举着枪，走到了他面前，摸出了警官证，“警察。”
那人身体抖得厉害，他抱着头，蹲到了一旁。
纪今歌眉头微蹙。
这人胆子这么小，怎么敢在网上爆料？
她按了按耳麦，通知走另外一条路的陆爻，“陆队，找到了，是人。”
结束通话，纪今歌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的环境。
环境并不好，又脏又破，空气里还飘着一股发霉的酸臭味道。看着出来，这人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床单被褥、锅碗瓢盆都有。
屋子虽然脏乱差，但放电脑那一块儿，却保持得干净。
纪今歌看不懂代码，拍了几张照片，给颜映发了过去。
陆爻动作很快，她刚发完照片，他就来了。
那人偷偷摸摸看了眼陆爻，抖得更厉害了。
纪今歌揉了揉眉心。
她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看到这么脏乱的环境，陆爻眉头皱的很深，语气也没什么温度，“是你现在交代，还是回警局？”
陆爻长得并不可怕，反而是令人新生好感的相貌。但这人却一副怕的要死的状态，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叫曹瓯，是是……”
他“是”了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纪今歌耐下心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听到纪今歌的声音，曹瓯要稍稍冷静了下来，“我、我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啊，我被怪物抓过来的，他让我发照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照片，但是他吃人，我、我不发的话，也要被他吃掉的……”
曹瓯说的断断续续，都凑不成一段完整的话。
从他的话里，纪今歌可以凑出几点信息来。
第一点，曹瓯是被抓来的。
第二点，抓来他的人，应该是妖族，但是不是青峰会的，还不清楚。
第三点，那妖族威胁曹瓯帮他做事。
纪今歌又问：“那他长什么样？”
曹瓯用力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这些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出不去这间破烂屋子，甚至连上厕所都在这在这间屋子里解决。
纪今歌：“……”
纪今歌张了张嘴，就看见曹瓯突然开始全身痉挛抽搐起来。
“陆队，他——”
陆爻刚准备上去检查，屋外突兀地闪过了一道黑影。
这次是妖族。
连纪今歌都察觉到了气息。
陆爻凝神，“我去追人，你留下来照看情况。”
从目前情况来看，那黑影应该就是抓曹瓯的凶手，也是策划网上爆料的主人。
“好。”
陆爻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这栋破烂楼里。
曹瓯还在抽搐，而且情况越加严重。
纪今歌先给白丞打了电话，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根一次性筷子，递到曹瓯的嘴边，让他咬住。
她不知道曹瓯这个情况是那妖族所谓，还是他本身就带着病根。
那曹瓯也不想死，在纪今歌递过来筷子后，就用力地咬住了。
“我已经打电话了，人马上就到。”
其实她打定话那会儿，凤娴已经带着白丞在路上了。
曹瓯没回，只是嘴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声。
看着他这样子，纪今歌心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咔擦——”
曹瓯因为太用力，直接把筷子咬成两截。
他还在抽搐个不停，纪今歌忙不迭寻找第二根筷子。
但第二筷子也没好到那里去，刚咬着没多久，又咔擦一声咬断了。
这不像是普通的犯病了。
“唔——”
曹瓯痛苦地倒在地上，像只软体动物那样，扭曲着。
如果不是身体的骨架在，他可能会把自己拧成麻花。
这样下去不行——
纪今歌干脆摸出手铐，一端铐住他的手，另一端铐在了桌腿上。
这样做的效果虽然不大，但好歹能稍稍制止一些他的动作。只是他的力气还是太大，将桌上拉出了原来的位置。
“啊。”
曹瓯还在低声痛吟着。
纪今歌：“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曹瓯抬眸朝这边看来，双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好痛……像是、有小虫在咬着、骨……骨髓。”
纪今歌用力地抿了抿唇。
她看着曹瓯，这么一看，冷不丁地看到了他脖颈上暴起的红色血管。
那血管里的血液快速流动着，像是真的有小虫子在涌动。
这样的情况，让纪今歌都吓了一跳。
她摸出电话，想再催了催白丞时，就听见砰地一声。
——是曹瓯倒了下去。
纪今歌连忙上去探了探鼻息。
虽然气息很弱，但依稀能感觉到一些。
纪今歌眉头皱得更紧了。
眼下她能明显看到，当曹瓯倒下去后，那些暴起的血管也逐渐平静下去。
…
凤娴与白丞动作也很快。
在纪今歌打完电话后的二十分钟内，两人便赶到了。
纪今歌心头稍松，“胡医生，你来看看这人的情况。”
白丞蹲在曹瓯面前，手指撑在他的眼皮，查看了瞳仁的颜色。确定没问题后，又搭在他手腕上号了号脉。
“怎么样？”
凤娴也忍不住问道。
白丞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他没有任何情况，就跟普通人一样，连脉搏都是正常的。”
纪今歌惊愕，可是他刚刚明显痛苦的很。
随后，她将刚才的事细细地同他俩人讲了。
刚才那样的阵仗，不像是验出来的。
白丞耸肩，“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医生，是不会判断错的。”
他顿了下，“这样吧，我把人带回局里，再检查检查。”
这里条件简陋，可能会出现判断失误的情况。
纪今歌：“好。”
白丞架起将曹瓯，“那我先回行动队。”
凤娴点点头，又看向纪今歌问道：“你呢？是跟白丞回行动队，还是留下来？”
纪今歌想着陆爻一个人去追嫌疑人，有点不放心，“我去找陆队。”
“行。”凤娴应了下来，“那我留下来处理现场。”
“好。”
三人分工明确后，纪今歌便和白丞各自离开了。
纪今歌不清楚陆爻具体追去了哪里，她思前想后，便朝着后山快步走去。
这处休闲场所废弃得太久，无人涉猎，后山杂草丛，树影蔽日。
纪今歌观察了四周，明显地看到了植被被破坏的痕迹。
她心头一喜，沿着破坏的区域，往前走着。
越往悬崖处，她越能感受到一股空气波动。
有点像陆爻跟舒晚缠斗时，所发出的强烈的战斗气息。
纪今歌走到树影下，扒开了挡在脸上的树梢，将不远处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两只庞然大物打斗着。
其中一只虎身九尾，是陆爻无疑。
另外一只，豹身而雕嘴，头上还长了一只独角。
纪今歌眼睛微微瞪大。
竟然是蛊雕。
难怪曹瓯会说它吃人。
她之前看过《山海经》，这玩意儿一口一个人。
两只庞然大物斗得厉害，并没有发现纪今歌已经来了。
不过看清，似乎是陆爻更胜一筹。
那蛊雕被打的连连后退，它尖叫了声，似是凄厉的婴儿啼哭声。
这声音太过于刺耳，震得纪今歌心口发麻，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蛊雕猛地朝着陆爻俯冲过去，动作迅速，又凶又狠，像一只离弦的箭。
纪今歌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刚想冲着陆爻喊“小心”，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那只威风凛凛的陆吾身形骤然一变，急速地躲开了蛊雕的攻击，跃到半空之中，还借着力，顺便还踩了它一脚。
纪今歌看着陆吾变成的那物——
黑背白腹，四肢也是纯黑色的，唯有脚脚处是白色的。
纪今歌当即愣在原地，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口。
——这不，就是那只黑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