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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榆从慈宁宫出来,抬眸看着碧空如洗的穹顶,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在没事,不然近日事事不顺她心。

她看了一眼同她一起出来的人,挑了挑眉,悠悠开口。

“要去哪儿?”

叶问荆瞥她一眼,步伐闲散的走在玉宇瑶阶上,懒洋洋地开口。

“你去哪我便去哪。”

叶昭榆顿时弯唇笑了笑,敛着一袭轻纱长裙,耳边黄玉吊坠微闪,漫步朝着东宫走去。

自春围过后,她们便再也没有见过表哥了,结合他那夜的反应,定是已经知晓幕后之人是谁。

只是,真相一时让他难以接受,以及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认,所以他未声张,直接瞒着她们调查。

围猎距今已有三日,想必他消化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让结果出来放放风了。

她抬眸看着空中流云聚散随意,视线微微压了压,眼底暗流止不住的汹涌。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她都要知道这个结果,并且让对方血债血偿。

东宫内,萧如晔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见床前直直立着两道身影,背着光的面容模糊一片,顿时吓的他一哆嗦。

床边的扇子猛然飞出,又被一人抬手接住,垂眸睨着他,悠悠开口,带着几分痞意。

“哟,醒的还挺早,太阳还没下山呢。”

萧如晔眼底一片乌青,讷讷的看了看出现在他寝宫的两人,闭着眼睛又倒了回去,拉过被子蒙过头顶,闷声开口。

“孤无颜见二位,二位出门左拐。”

叶昭榆嘴角顿时一抽,听着萎靡不振的声音,杏眼眯了眯,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表哥已经知道幕后之人了,是不是?”

“是。”

“是二表哥?”

“……是。”

叶问荆拿着扇子的手猛然顿住,瞳孔震了又震,良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头看向叶昭榆,音色微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叶问荆:“……”

叶昭榆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戾气丛生,压着心里不断疯长的怒火,声音艰涩。

“我们抽丝剥茧许久,只为一睹幕后真容,表哥若知道了真相,当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可他不但没有,不过短短三天,反而将自己弄成了这副失意消沉的模样,说明,那是真相也是刀子,什么刀子捅人最疼,那当然是亲近之人的刀。

而与表哥走的近的人中,除了我们,便只有二表哥,二表哥从小体弱,表哥想着法的护他,这份守护维持了二十年,若它伤人,该是最疼。”

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落下,裹在被子里的人颤了一颤,良久后,嘶哑至极的声音才隔着被子闷闷传来。

“阿榆,明日孤便会去拿人,给你一个交代。”

叶昭榆心绪乱成丝缕,心脏有些微微发疼,努力压着眼中的泪不落,缓缓启唇。

“好。”

随后她转身便往外走,步伐有些不稳,全身上下透着一阵钝痛,指尖微微颤抖。

幕后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明明该喜,可她却只想大哭一场。

走到门口时,她又猛然停住步子,头也不回的开口。

“表哥,我们可以被辜负,但那些牺牲的人不能被辜负,高呼者不能溺亡于死海,杀人者不能逍遥于法外,谁都不能。”

“好。”

叶昭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宫的,她只知道那是一条很长的路,长到她想完了她走过的所有路。

从中原到西域,从西域回盛京,从盛京到黎州,又从黎州回到京城。

这一路走来,背后的那只手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至危崖,漫天大雪寸寸封她的骨,她疯狂逃窜,却步步滩涂。

明明这并非你死我活的世界,可她好像快被那推手杀死了千千万万次。

她抬眸看着越聚越多的流云,自顾自的大笑起来,眼角泪光闪烁,随后拖着步子往前走去,目光执拗决绝。

她与凶手,不死不休。

死结当以死解,他怎么能是例外呢?

似是应和着今日的悲戚,天边又下起了小雨,淋淋漓漓,湿湿冷冷。

初月刚刚挂上天幕,一道修长的身影便落在了濯缨轩的后院,抬眸看着廊间挂着的一盏孤灯,顿时微微蹙了蹙眉。

那小丫头不在。

他纤长的羽睫微敛,随后叹了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股清幽淡雅的莲香顿时扑面而来。

他抬眸望去,只见窗前摆着几支浅紫色睡莲,正迎着风雨遥遥招摇,灵动鲜活,与培育它的人如出一辙。

他琉璃色的眼眸顿时一弯,好似一缕光线透过冰原,草木逢春,冰雪消融。

他缓步走了过去,周身停满淋漓清晖,抬手摸了摸晃动的莲瓣,眼底栖着暖滢滢的光泽。

“花不错。”

城东使馆,一比丘拿着一封信,绕过曲折长廊来到后院,看着坐在蒲团上做着晚课的法师,缓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

“师尊,刚刚一乞儿将这封信送来,说是要交给君主。”

那迦数着念珠的手一顿,双眼缓缓睁开,眸色幽沉。

师兄来中原的事,除了小郡主与侯爷,无人知晓,是谁胆敢来此叫板?

与此同时,随着一道惊雷落下,城北风簇琅轩的某个房间,一人紧紧缩在床角,听着耳边的雷声,顿时捂着脑袋尖叫起来。

听见动静,黎宿披着一件外袍疾步走了进来,凌厉的凤眼将屋内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未见歹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将目光落在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的人身上,缓步走了过去,轻声开口。

“纤儿?”

“皇叔!我害怕,呜呜呜呜……,我想回家……”

黎纤猛然冲进黎宿怀中,紧紧将人抱着,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滚落,目光透着几分破败,整个人已在崩溃的边缘。

黎宿叹了一口气,自那日将人救回后,她便如惊弓之鸟,好似还陷在先前的桎梏中。

她抬手抚摸着她的脊背,音色从未有过的和缓。

“莫怕,皇叔在,等后天四海盛宴一过,我们便启程回南坻,再也不来中原。”

黎纤紧紧攥着身上人的衣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遍一遍的开口。

“我不喜欢这里,皇叔带我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好。”

城南客舍,慕容常风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衣,摇着扇子看着窗外风雨交加,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悠悠开口。

“这盛京的雨,怕是不会停了。”

一圆滚滚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带着几分摧枯拉朽的雨势,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

“不想走的时候也下这般大的雨。”

慕容常风回头看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放心,后天四海盛宴一过,我召楚便都是晴天,必将大放异彩!”

“那本官便放心了。”

孤月轮转西楼,只见城西容仪坊内灯火还大亮着。

一人坐在二楼的窗沿上,鹿皮靴子踩着打开的窗扇,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弯刀,坠在脑后的狼尾悠悠垂在胸前。

巴颌推门进来,看着坐在窗边的人,目光暗沉,幽幽开口。

“北幽已经失了一半疆土,后日四海盛宴,本将军不希望北幽在盛宴上再失利,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赤那多咧嘴笑了一下,抬起弯刀在雨中挥了挥,目光倨傲狂野。

“本王乃北幽勇士,自当为我北幽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