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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帝抬眸看了一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满目灰暗,叹息一声。

“本来,阿榆从西域归来,朕便不打算对她出手,只想看看,她能与朕再走几招,可万万没想到,她一出手便折了朕手中最大的一把刀。

朕渐渐有了危机感,再一次对她起了杀心,她若不死,朕做的一切迟早会被她查出来,定安侯府与朕反目,只是时间问题。

朕那时还没把握完全将定安侯府拿下,也还没想好怎么动侯府而不激起民愤。

所以,她不能再留,不能在朕没有想好万全之策时将朕揪出来。

恰逢她要离开盛京前往黎州,朕便派萧如顼跟了过去,不是黎州,也会是其他州,朕要杀她,她逃到哪里都没用。”

明明,他想看她到底能飞多高,可又忍不住折了她的翅膀。

“萧如顼与盛安,算是隔着血仇,朕不觉得他会放过盛安。

可盛安太聪明了,朕怕她再次不死,因此便派了魏公公跟在顼儿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朕不仅要盛安永远留在黎州,还要在她与贺衍死前问出怀远军到底存不存在。

毕竟,他们是叶政陵生前最信任的人,朕那时还是觉得怀远军未亡,更觉得怀远军就在阿榆手中。”

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一下,随后看向满目悲愤的人,缓缓启唇。

“至于你说的那场动乱,朕也大吃一惊,朕只是派萧如顼去杀盛安,没想到他能做的那么绝,勾结北幽,也要黎州与盛安同葬。”

萧如晔紧紧攥着拳头,指尖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可你没有去阻止他掀起那场战火,你做了那场战火的推手,亲手将南境变成了一片焦土!”

盛帝笑了一声,拿起桌案上的茶盏转了转,随后“啪嗒”一下放在案上,目光幽冷。

“但朕也没想到盛安会与西域君主勾结,有摩那娄诘在她身边,难怪次次都能让她逃掉!”

他抬眸看着萧如晔,目光幽深暗沉,“本来当魏海将萧如顼的做法传入盛京时,朕勃然大怒,刚想阻止,谢归的身份便被魏海送了回来。

摩那娄诘,西域君主啊,那可不是好惹的主。

可他站在了盛安身边,朕的事情一旦败露,西域会成为定安侯府最大的助力,朕怎会让事情朝着不利于朕的方向发展!

朕便觉得萧如顼的做法再好不过,因此便想借他的手,将西域君主与盛安一起葬在黎州。

北幽南下又借道北上,中原边境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传入盛京的消息被朕压了,包括从南境传出的求救信,都压在了朕的桌案上。

那样万里孤危的情况下,朕不相信黎州与他们还能存在,可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他们竟然活过了那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随后朕将黎州的权柄交给了盛安,封她为黎州城主,也不过是,黎州在朕眼中,早就被放弃了。”

萧如晔大口喘息,感觉快要溺死在他的言语中。

他抬头看着他,眼中盈满悲戚与沧桑,哑着嗓子开口。

“蛮夷从南境一路走来,烧杀抢掠,死的都是你的子民,阿榆也叫你一声舅舅,你当真没有一丝痛惜,哪怕一点,他们都是你的子民!”

盛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启唇,“用南境与黎州亡一个摩那娄诘,西域此后便能随我们瓜分,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闻言,萧如晔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热泪止不住的滚落。

他也才二十出头,一夕之间,塌了整个世界,而立在那废墟之上,手拿屠刀的刽子手是他的父亲。

他终是忍不住大哭出声,为自己痛哭,为定安侯府痛哭,为南境子民痛哭,为这天下痛哭。

“萧徜,你高高在上太久了,早已看不见民间疾苦,你已经不配在那个位置上了……”

盛帝直直看着他的崩溃哀嚎,缓缓开口。

“朕的儿子中,如今想来,最像自己的还是萧如顼,胆子够大,也足够狠。

可他不适合做这盛世的帝王,盛世之中,不需要肮脏的手段,只需要无敌的仁者,所以他只能是一枚为你铺路的棋子。

阿榆也是明白这一点,才选了你做她的殿下,她站在百姓的角度看你,你就是民心所向,你看,你能替百姓哀鸿,朕与萧如顼不能。”

萧如晔低低笑了起来,满目绝望,“民心所向?这天下早就不是盛世了,被你一手变成了乱世!仁者哪还有活路,不过都被你逼成了屠夫!”

盛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听着雨打檐瓦,幽幽开口。

“这也不能怪朕,谁让北幽与南坻齐攻都没拿下黎州。

摩那娄诘不愧是西域之主,竟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又一次护下了盛安,这下朕不仅惹了定安侯府,还惹到了西域。

事情若真败露了,朕还有活路吗?

所以,朕只能在他们查到朕的头上前,再布一场大局,先下手为强。

黎州困杀不成,那就用四海困杀,四海谁不眼红西域的富饶,又有中原倾力相助,他们不动心也得动心。

而朕也终于找到了彻底扳倒定安侯府的方法,盛安已经将把柄递在了朕的手中。

西域君主与盛安关系匪浅,朕怎么能不利用这层关系拿下摩那娄诘,亡尽侯府。

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四海盛宴,一场请君入瓮,又师出有名,拿下了一群乱臣贼子。

叶政陵没走到的路,盛安替他走到了,这个罪名,只是迟了五年而已。”

萧如晔一下跌坐在地,他太可怕了。

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在被他算计,他们每一个人都充当了他杀人的棋子。

宣远将军战死,阿榆流落异域,黎州之乱,四海大乱,都是他的手笔。

一个人怎么可以狠厉成这样!

他随后又想到什么,浑身一颤,抬头死死的盯着他,音色颤抖。

“那萧如彻呢,他有没有参与你的图谋?”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可最后在他们面前担下所有罪名的是萧如彻。

闻言,盛帝眸光一顿,抬眸看着窗外淋漓的雨势,音色轻缓。

“朕乃天子,手上怎可沾染百姓的血,朕还要当最好的舅舅,最仁慈的父亲,最贤明的君王,那些罪名,自然不能落在朕的身上。

而彻儿,是朕手中最听话的一枚棋子,朕何时将他抛出,他都毫无怨言,因为,他的母妃和晔儿可都在朕的手里。”

萧如晔撑着地面的手一下滑落,猛然瘫坐在地,目眦欲裂的看着他。

“就因为他毫无反抗之力,所以你最后毫不留情的将他抛出,替你顶了一切的罪!”

“不,还要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