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沃野，绿色的波浪随风舞动。
刘萧已经探访了好几处灵矿，可是规模都很小，不可能诞生出夏露瑶所需矿石。
正在思索下一站应该去何处时，忽见官道旁边的田野之间一群老百姓排着长长的队。
走进一看，许多百姓有些推着车，车上驮着的灵谷散发出淡淡灵气。大部分则空着手，神情沉重。
队首摆着一张桌子，桌后一人矮胖身材，留着两撇小胡子，正大咧咧坐着。左右两侧各自站着两个精壮大汉，刘萧稍微感知了一下，四人赫然都有修为。
“仙长，春季发了谷种，小老儿便将灵谷播种下去，一家人日夜照料。可是实在是负担不了灵泉浇灌的费用，还差几担灵谷。而且如今方才入夏不久，许多灵谷还没有成熟，还请仙长宽限到下个季度一起交。”
小胡子缓缓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点头哈腰的枯瘦小老头，道：“交不上没关系啊，可以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纸契约，“签了这个，剩下的由郑大善人家帮你出了。”
那枯瘦的老头笑着摆摆手道：“仙长，这契约签了，小老头一家人就没有田地了，唯一的儿子还要去矿上服劳役，那灵矿是有去无回啊，还请仙长务必给条生路。”
小胡子闻言眼睛一横，喝道：“给了你们生路，郑大善人的生路呢？要知道，征粮是朝廷的意思，宽限了你们，谁来宽限郑大善人？朝廷征粮是要打仗的，粮食不够，北方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打了败仗，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说着又品了口茶，道：
“老头，我上次来过，记得你。你儿子叫田阿松吧。你们现在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难道不是因为郑大善人的庇护吗？”
老头千恩万谢，小胡子却话锋一转∶“如今你们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拖欠时日，莫非你们已经串通了敌国，故意来破坏后方的？“话音未落，周围的四个修士齐齐围了上来。
枯瘦老头被四个修士的强大气场震慑，跪在地上连连颤抖不停，磕头道：”仙长息怒，实在是小老儿不懂事，还请仙长们多多见谅。“
周围其他百姓见此也赶紧和那老头离得远远的。
小胡子立马摆了摆手，四个修士架起老头，在契约上画了押。
“签了契约，以后就安心给郑大善人经营土地。”小胡子拍了拍他，然后示意下一个人上前。
刘萧默默看了半晌，少有人交足了灵谷。大部分都同老头一样签了契约、也有人什么都没拿只是拖儿带女前来，将儿女交给对方后又灰头丧气离开……
心中虽然涌起阵阵冲动，但是看着这长长的队伍，刘萧内心却也升起无穷的无力之感。
虽然有心，但是自己又如何救得了这么多人呢？当下只能给附近的人分了一些灵石，让他们拿去抵粮食，便赶紧打马离开。
一路上刘萧心绪不宁，只想到了鲁迅先生所说“吃人”二字，仿佛这个陌生的世界和自己所了解的那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都是人，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呢。”
正想着，却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兄台方才为何不救人救到底呢？”
回头看去，却是一个翩翩公子在向他问话。
公子双目如星，唇红齿白，身若修竹，清雅灵秀。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侍从，也都是英姿勃发，各个清秀挺拔。
这阵容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易钗而弁出城游玩。
刘萧乍一眼也有些出神，但只一瞬之后便对道：“在下确实心生恻隐，但是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况且，今日救了他们，他日却护不了他们，最终还是害了他们。”
“依兄台所言，何人可以庇护他们呢？”
作为男生，刘萧当然对美好的事物心存好感，但是怎会对一个初见之人透露心声。
“一切自有朝廷规制，满朝公卿处庙堂之高自然忧其民。此地又有郡守县令，也会守护一方百姓。在下一介草民散修，能护得自己便不错了。”
对方见刘萧言语谨慎，也就不好再追问。只与对方闲聊风俗，漫谈地理。
又向前不久，进入了一座城邑，刘萧便与其人分道扬镳。
那一行女扮男装之人在城中沿着大街一路而行，从侧门进得府中，又是一番沐浴焚香，半晌才更衣而出。
伴随着淡淡幽香，活泼可爱的少女坐在妆台前，披着一头秀发任由侍女穿戴打扮。
这女子肤若凝脂，臻首玉颈，尤其是一双眼睛，纯净至极，反而让人不敢久视。
这人正是方才与刘萧对话之人，此番才露出真容。
“查查刚刚那个男子的根脚，如果真是一名散修，看看能不能纳入麾下。”
一名侍女得令之后缓步退下。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不曾想民间有人也有如此见识。可惜，满朝公卿，皆是门户世家，有几人能真正明白，这天下之势，在于百姓民生而不在一家一户之兴衰。”对方感慨道。
“公主何必忧虑，陛下已经亲政，有长公主和刘相辅佐，何愁事不能成？”一侍女劝道：“倒是公主您，悄悄跑出来，要是被陛下和殿下知道了，我们可就惨了。”
此人正是靖国小公主钟灵毓。少女吐了吐舌头：
“你没看这次皇兄改革时满朝公卿的嘴脸，若不是大姐拦着，恐怕他已经将满朝公卿杀了个遍。”
“既然如今朝局还不稳固，公主最好还是回天城吧，外面也不安全。”那侍女再劝道：“而且，而且殿下……”
“你们这些小妮子，是不是又要说我修为不高。”钟灵毓提着身旁侍女的耳朵道：“我已经是四象境圆满了。此番南下，是为了帮姐姐追查吴之千的案子，我好不容易发现了吴之千和这个郑善仁之间曾有联络。等我收集到了情报自然回去，到时候让皇兄给你们一人赏一个职位。”
看着侍女吃痛，钟灵毓又放手摸了摸对方脸蛋，问道：“对于此地主官郑善仁，依你们看怎么样？”
“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今天在城外，他搜刮百姓的财产就知道了。”
“我怎么打听得他还不错呢？据城里还有附近几处县城的修士所说，他们在郑善仁辖内采购修炼用具，都是八折优惠。而且对方还经常组织修士交流，这些家族中的修士都说他好呢，因此还送了他‘郑大善人’的称号。”
钟灵毓思索片刻：“此人对本地修士、世家极尽示好，外人都说他是‘郑大善人’，‘散财真人’。可是背地里他却是对寒门散修还有平头百姓横征暴敛。他是善人，可是他的善都是用谁的钱买来的呢？他拿了钱，可是背负骂名的却是皇兄、是朝廷！此人大奸似忠、大恶似善，该千刀万剐。”
对方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激昂，体内灵气控制不住外泄，将四周帷幕吹得高高飞起，身旁侍女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一个劲装侍女从外面匆匆而来，说出了一则消息，暂时缓解了气氛：
“据红花卫探子汇报，郑善仁将于明日再抓捕一批外地散修送往矿场。”
钟灵毓听到外地散修四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跟着白天见到的那个人，我要看看他是否可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