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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钰小时候跟外公外婆住,老人家不识字,家里也没什么账本,有什么花销进账都记在日历上。等苏钰上了小学,家里记账的大事就全都交给她了。可怜她字都不会写,又不会跟外婆一样画图样子,只好用刚学会的拼音记下来,年底家里算总账,她再翻日历,看着拼音自己都认不得,好在她记性还行,连猜带蒙地还能想起来。

原身不识字,这个朝代又没有日历,苏钰很好奇,原身把账都记在哪儿呢。

柳嬷嬷拿起梳妆台上的蜡烛,凑在油灯上点燃了,很快,烛光了亮起来,房间里立刻亮堂了。

柳嬷嬷从床头翻出一个小木匣,指指苏钰头上的铜簪子,示意她摘下来开锁。苏钰这才知道,自己整日戴在头上的簪子居然是把钥匙。

木匣里只有一把铁钥匙,柳嬷嬷拿了钥匙下地去开樟木箱子的锁。

樟木箱子大半是空的,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块布料,布料光泽柔和,看得出质量很好。布料下面是一套粉红绫缎裙袄白绫裤子,大概保存的时间太长了,颜色有点黯淡,用块红布包袱包着。包袱下面也是一个红布,折叠得四四方方。

柳嬷嬷伸手插进红布下面,轻轻地把它托起来,再轻轻地、郑重地放到梳妆台上。五双眼睛跟着她的手转,看她不动了不约而同地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柳嬷嬷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地抚了抚红布的四角,食指和拇指捏住一个角,双手一齐发力,掀开了红布。

红布一层层掀开,红布内侧的东西也一点点显露出来,越往后内容越多。有红蓝白三种线绣好的各种图案,方块、长条、圆圈、梅花、竹子......图案旁边绣着麻将牌上一样的条纹,她飞快地扫了一眼,从一条到九条,一条不少。条纹右边还有好几种绳结,堪称工艺品,苏钰有限的认知只认识元宝结。

柳嬷嬷在一旁静静地站着。

苏钰看了半日,越看越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咳了一声,试探着开口:“这就是咱家的账本?”

柳嬷嬷重重地点头。

苏钰随手指了指最靠近自己的那一行,蓝线绣的同心圆、绳结和九条,问:“这是什么?”

“这是年三十六郎四娘收到的压祟钱,老太君给的每人五百钱,三爷给的每人一百钱,还有学里夫子奖给六郎的九个大钱。”

“那这个呢?”

柳嬷嬷探头看了一眼,答:“这是去年送老太君的生辰贺礼,姨娘自己做的抹额。买料子花了五百文。抹额上绣的红梅花,花蕊上缀了两颗红宝石。那红宝石还是当年老太君赏给姨娘的珠花上拆下来的呢,通共剩了两颗红宝石,全缀这抹额上了。”

“所以,红线是指红宝石?”那红宝石也太多了些,老太君对原身可是很不薄了。

柳嬷嬷摇头。“红线指的是送出去的东西和花出去的钱,梅花上的红点才是红宝石。”

红线指花出去的,刚才的蓝线是收进的,一进一出,标记分明。

“这白色指的什么?”白色的虽然后面的条纹虽小,白线的数量颇为可观。

柳嬷嬷看也不看,咬着牙回:“这都是被门房勒索的人事。姨娘针线功夫好,常揽羽衣坊的活计来家做,只要姨娘出去交活计,回来的时候门房必得勒索点钱走。”柳嬷嬷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灯火,“那些婆子们嘴巴子厉害着呢,说的话刺耳又扎心,软刀子捅人心窝子,进出一次不刮掉层皮不放你走。”

这被门房搜刮去的钱可真不少,看样子原身是很能赚钱的。可这么能赚钱,怎么她们还过得那么凄惶,她看病的钱还要他们典当衣服?

“嬷嬷帮我看看,这账上算下来咱们还有多少钱?”

柳嬷嬷飞快地回答:“一共五贯二百三十八文。去岁结余四贯二十九文,加上刚才看到的压祟钱一贯二百零九文,钱在箱子里,我拿出来,姨娘点一点可对。”说着过去箱子边,深深地弯下腰,从箱子最底下托起一串钱来递给霍明端,霍明端怔了怔,接过来放到苏钰面前,两个人接力赛似地搬了好几趟才算是搬完了,累得在一旁喘粗气。

这么累,不就几贯钱吗,能有多重?

事实证明,重!她伸手去提,差点一头栽在钱上。这一贯钱七八斤,这些钱少说也有四十多斤了,怪不得他们俩累够呛呢。

一人数一串,两刻钟过后,终于数清了,五千二百三十八文正正好。

“六郎,你去取纸笔来,我们把这段时间的账也盘一下。”

霍明端转身出了门,不多时拿了纸笔过来,把椅子挪到梳妆台前正襟危坐,等着记账。

“我看病花了多少钱,伙食多少钱,家里花用多少,你们都卖了当了什么东西,得了多少钱,都说说吧。”苏钰开门见山,“有一说一,都别瞒着,盘清楚了我们也好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六郎,你是长兄,你先来。”

“请了八个医者,第一个花了九千八百钱,后六个一共花了三千五百六十二钱,最后的孙医者宅心仁厚,怜惜我们孤儿寡母的没收诊费。药方里有一味红花,是活血化瘀必不可少的,比较昂贵,抓药花了两千八百文,通经络针灸花了五百八十文。”

“一共一万六千七百四十二文。”霍明端刚说完,苏钰立刻报出来了数字,说完自己吓了一跳,看病好费钱哦。“还有没?”

“从我手上付出去的就这么多,柳嬷嬷呢?”

“前头七个医者都找我要过钱,先前我不知道六郎已经给过诊费了,给了三个医者一贯六千钱,不够了还押了支素银簪子。后来知道他们是讹我们的,我就没再给了。”

“竟有这事,嬷嬷怎么不告诉我?说是哪三个,明儿我去要回来!”霍明端气咻咻地,鼻息都重了,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笔杆。

柳嬷嬷说了。原来这些人不止讹了柳嬷嬷,连明阳都没放过,修竹把自己攒着买丝线的钱都送出去了。霍明端一笔一笔记下,准备明天找人去要回来。

除了医药费,每天的伙食费也不少。大厨房的分例,主子们早饭十五文午饭三十文,丫头婆子们另算,一天至少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这个月的伙食已经交到了月半,一共是五千九百文。还有买绣线买料子草纸等等花销,零零总总加起来竟然花了快两万六千钱了。

这个院里一年结余不过四贯钱,她们是怎么筹到这么多钱的?

在苏钰的逼问下,算是搞清楚了,她们是把能当的都当了能卖的都卖了,孩子们把自己的衣服首饰都快卖空了,柳嬷嬷连老家的房子都低价卖出去了,山茶把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狐狸毛做的袍子也当了死当。

苏钰忍着泪,让霍明端一笔一笔地记在账上。等霍明端写下最后一笔,苏钰拿在手里展示给大家看。

“这都是你们最珍贵的东西,为了我,你们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献出来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谢谢、谢谢你们!”苏钰郑重地弯腰行礼。

霍明端飞快地起身,拉着妹妹闪到一边。修竹跟着霍明阳飞快地闪开了,站一旁弯腰还礼不迭。柳嬷嬷呆住了,山茶直愣愣地,半晌,“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下了,眼睛里泪花直流。“奴儿没有家,姨娘给了奴一个家,就是奴的家人,给家人花钱奴心甘情愿。”

柳嬷嬷眼泪糊了一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也跪下了,跟着山茶一起“邦邦邦”磕起了头。

苏钰知道,柳嬷嬷和原身,名义上是主仆,其情状有如母女,对彼此都是能掏心掏肺的,这院里的人都是能托付身家性命的。苏钰赶紧让明阳和修竹拉她们起来,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苏钰擦了把脸,强弯起唇角笑了一笑。“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咱们家底都掏空了,得想法子赚点钱出来,我知道大家伙儿都铆足了力气想多挣点钱贴补家用,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也有些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谋参谋可使得。”

大家伙儿争着点头,七嘴八舌让她说,于是苏钰把自己盘算了好久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说得仔细,她们听得认真。因为她说了,事关全家的生计,大家伙儿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没想周全,事情办不成。她们家底子薄啊,经不起一点点瞎折腾,所以她们特别小心,有疑惑的立刻举手提问,有想法也直说,大家一起讨论可行不可行,各抒己见,气氛像烧开了水的水壶都快沸腾了。

霍明阳难得地放开了,跟着出主意说了不少话,激动得小脸通红。霍明端拿着笔倾听着,偶尔说一两句话,有时候听她们歪了楼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牵回正轨,控场能力杠杠滴。

这一讨论,就讨论到了深夜。

大家都很疲惫,可是,想想即将开始施行的新措施,又都很期待很兴奋。

这一夜,终将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