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霍明端霍明阳兄妹俩洗漱好就忙去内宅请安了。苏钰怕他们饿着一人手里塞了块点心，让她们路上垫补一下。
他们去忙了，苏钰在家也没闲着，拉了山茶去竹林锯了好几根竹子回来。
灶台这几日垒好了，只是烟囱没装。如今有了工具，装起来就快了。海碗口粗的老竹根烤干水份只留最下端的四尺，破成两半剃掉中间的竹节，打磨干净了，四半连成一个圆圈，拿竹钉固定好放在灶台预留好的位置上按牢，围着竹圈砌好泥砖墙，烟囱就做，跳起来好了。
苏钰和山茶两个忙活了一个早上，饭都顾不上吃，烟囱忙完了都累得靠廊柱喘粗气。
“等过两天灶晾干就可以用吗。”苏钰喘吁吁地说完，山茶乐得跳起来，也不觉得累了，拎起竹箩就往竹林冲，说要赶紧挖笋做好吃的。
行吧，昨天买的食材里有排骨，和竹笋红烧确实挺好吃的。
太阳渐渐升起来，明媚温暖，苏钰搬了躺椅到院中晒太阳。
院子里很安静，偶有一两声鸟鸣划破长空，空气里氤氲着蔷薇花馥郁的香气，苏钰觉得挺有意思的。蔷薇花一直开满墙，天天在花架前忙碌，她们好像都闻不到花香了。
好像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待习惯了，那里是好是坏就感觉不出来了。就像在香气四溢的院子里待久了感觉不出花香一样，在这里待久了苏钰觉得也挺好的，不需要为奖学金评优拼命努力，不需要熬夜看书备考，不需要担心同学间的倾轧攀比，日子过得很轻松。
她已经很少再想以前的生活，外公外婆去世后她就没家了，这里的人们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爱和信任，把她心里的空缺填得满满的。
我喜欢这里。苏钰这般想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醒过来时身边围了一圈人，苏钰觉得鼻子痒痒的，揉着鼻子慢慢坐起来。旁边的山茶悄悄地把手背到身后，苏钰一把抓住，拉过来果然看见她手里拿着根草叶子。
“就知道是你们捉弄我，一个个笑得不怀好意的。”笑骂一句，苏钰爬起来，整理好衣服拉了霍明阳往家走，边走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哥呢？”
“一个月才两次晨昏定省，自然要各处都去的。”霍明阳笑嘻嘻地解释。
苏钰这才知道原来请个安这么麻烦。她们两个先到她们这房正房三太太院里请安问好，然后由三太太带着去给她们亲奶奶二夫人请安问好，再由二夫人带着会齐了大夫人往老太君房里。这些院子离得又远，走得又不快，耗费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霍明端更惨点，他还得去外院给大老爷请安。因为想把她们小厨房过个明路，更要和大老爷请示周旋，且得等着呢。
“那你们吃饭了没有？”苏钰只觉得心疼，忙不迭地准备做饭给她吃。霍明阳拦住她笑道:“姨娘不用忙，老祖宗赐了饭，我们已吃过了。”
“真的?”
霍明阳点头，往后扫了一眼，修竹也跟着点头。修竹上前一步笑着解释:“今儿人齐全，老祖宗看了欢喜，命都留下来吃饭。”
“吃的碧粳米粥，奶油炸的各色花样面点，挺好吃的。老祖宗吃的是牛乳蒸羊羔，吃了有大半碗。”霍明阳看起来挺高兴的，语气雀跃，“郑嬷嬷说这是这段时间吃得最多的一回了。姨娘，是不是老祖宗看到我们高兴的?”
苏钰挑眉不答反问:“这还不是那什么是?”
霍明阳就开心地笑了。
霍明阳笑过后又摇头叹气，感叹老太君不容易。“老祖宗喜热闹，以前春天赏花冬天赏雪，天晴了出去游玩，下雨了在家猜谜射令，最是会生活的。如今卧病在床，精气神都没了。”
啊？老祖宗卧病在床?什么时候的事?
苏钰大惊，连忙问是怎么一回事。修竹说前些年老太君接连中风了两次，后一次没恢复得过来，只能在床上躺着。
病得时间久了，性子容易变得暴躁喜怒无常，老太君还是挺好的，怕耽误重孙们上进，一概不叫孩子们侍疾。霍明阳她们还是照旧，初一十五晨昏定省。老太君身体好些能撑得住，都会让孩子们留饭。
老太君是家里的定海神针，有她在，国公府的招牌就不会塌，所以大老爷他们都千方百计侍候好了她。有那伶俐的孩子就会变着法哄老太君开心，得了老太君的青眼不怕没好处。霍明端兄妹是上不了前的，所以吃过饭就回来了。
苏钰想起刚穿过来时闪过的原身生活画面，猜测原身是很依恋老太君的。既然知道老太君病了，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可是老太君身边什么也不缺，她该怎么做呢？
“老祖宗最喜欢姨娘的针线，只肯穿姨娘做的贴身衣物，别人做的一概不穿的。不如姨娘再做点?”修竹试探着提议。不过很快被霍明阳和苏钰双双否定了。
“这几个月姨娘再没送过衣物过去，老太君不也过得挺好?”霍明阳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被山茶嚷嚷了出来，山茶点着修竹说她糊涂，“姨娘都忘了以前的事了，让姨娘拿针还不如让她拿刀呢！”
拿刀?
刀……
篾刀?！
苏钰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倏然升起，高兴得跳了起来，抱着山茶又笑又叫:“哈哈哈哈太好了我想起来送老祖宗什么啦！”
众人莫名其妙，山茶的衣服都揉皱了，挣脱她的怀抱出来，头发也顾不上整理，和霍明阳一齐追问:“送什么？难道真送把刀过去?”
苏钰摇头，回身指指院外。山茶她们一齐回头，院外只有一片竹林，别的什么都没有啊！
“竹子，篾刀，轮椅！我们做轮椅！”
众人茫然了，互相看看又转过脸来看苏钰。霍明阳开口:“轮椅是什么？”
“啊，呃，轮椅就是能用轮子推着走的椅子。老祖宗不是卧病在床嘛，有了轮椅，老祖宗想上哪儿就又能上哪儿了。”
苏钰越想越高兴，这个时代应该是没有轮椅的，否则老太君瘫了两年不会没人送这个。有了轮椅，老太君肯定高兴，对献上轮椅的这兄妹俩肯定会关注一点，有了老太君的照拂，小兄妹俩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霍明阳没看懂苏钰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但苏钰开心她也就开心了。修竹和山茶也跟着傻乐，不过修竹心细，看地上一地竹笋，忙过去剥壳。山茶也跟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忙了起来。
苏钰把锅搬到了院中央，打水倒进锅里煮了起来，霍明阳帮着把剥好竹笋对剖开了扔水里，锅里的水开了，两个人一起捞起竹笋往锅里放。锅里撒上盐巴继续煮，水再次翻花了把竹笋捞出来，晾在竹竿上，晒几天就成了笋干。
锅里的水倒掉，重新烧热了，倒油，等油滋滋冒烟了，苏钰把洗好的排骨扔进去煎到两面金黄，下山姜、面酱、茱萸，加水大火烧开，把焯过水的笋捡几根扔进去，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美味的竹笋炖排骨就出锅了。
一个竹笋炖排骨，一个韭菜炒鸡蛋，霍明阳她们吃得眉飞色舞的，直感叹美味好吃。
这个时代发达是很发达的，但食材种类真的不多，苏钰喜欢的番茄辣椒土豆娃娃菜之类是通通没有的，烹饪也是以蒸煮为主，炒菜是没有的。所以最简单的韭菜炒鸡蛋都让她们惊喜非常。
“要是再多点菜就好了，我能变着花样给你做了吃。”
“哎呀姨娘，这就够丰盛的了。”
“就是啊，我们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呢。”山茶嘴里嗦着排骨，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
修竹放下筷子，拧眉侧耳倾听了一阵，苏钰她们莫名其妙，都抱着碗看她。修竹突然站起来，笑着往院门边跑。苏钰和山茶她们也跟着呼啦啦站起来跟了过去。
修竹开了院门，柳嬷嬷擦着汗站门口喊:“孩子们，快，快随我去搬菜苗。山茶，带上咱的推车和竹筐啊。”
喊完柳嬷嬷又一溜烟跑了，苏钰喊她吃饭都没听见。
“嘿嘿，说到菜菜就来了。”霍明阳笑了，推着山茶去推车。山茶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推了车出门前还回过头来叮嘱苏钰:“我的饭就放桌上不用收啊，等会回来我还要吃的。”
“赶紧去吧，饭我放锅里热着，少不了你的。”苏钰笑着推她去了。
山茶她们走了没一会儿，霍明端满头大汗兴冲冲地进来了，一看到苏钰，霍明端从怀里掏出两块板子给她看。
“姨娘快看，这是什么？”
苏钰瞅了眼，木板黑红色，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都被人盘包浆了。她摇头，看一眼霍明阳，霍明阳摇着头说:“这是什么？”
“对牌呀！”霍明端满腔兴奋被她们的无知浇灭了，强打着精神解释，“咱们府里的对牌，这是大老爷特意给我们的……”
“也就是说，咱们厨房过了明路了？”
“……还可也领采购菜蔬的银钱，咱们出入角门再不用看婆子们的脸色了。”
能自由出入还有钱拿，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啊？
别说苏钰了，霍明阳都被这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霍明阳冲过去拿起对牌看了又看，抱着霍明端欢呼起来。苏钰还从没见小丫头这么开心过呢。
“咱们家今儿四喜临门，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