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郁闷，山茶很忧愁，不过山茶不会承认。
不过第二天她一早就跟柳嬷嬷去买粮食去了，躲过了早上在一大家子人面前丢脸。
今天没买太多，晌午就回来了。
小推车里满满的各色菜干，好多都是在淘的海味儿，还有不少洋货，北邙那边的牛肉干西洋的孜然和迷迭香，柳嬷嬷很听苏钰的话，生怕孩子们营养跟不上长不了个儿，各种肉干买了很多。就这么一小推车，比昨天一牛车粮食可贵多了呢。
井水养不了鱼，一早苏钰就把鱼曝腌了，在大太阳晒得表皮都干了。
看山茶眼睛直往鱼身上瞟，苏钰逗她：“别想躲过去。这鱼半干了正好收拾，你快来片出来。”
山茶脸色变了又变，直往柳嬷嬷身后躲，被柳嬷嬷拎出来推着过来了。走到苏钰面前，山茶眼一闭，梗着脖子说：“笑吧笑吧，我不会！”
苏钰和柳嬷嬷相视一眼，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山茶跺了跺脚，扯起脚就跑进屋里，躲羞去了。
苏钰笑着进房，看她背着她躲在角落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小小的竹叶饭团，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山茶猛然回头，一脸哀怨，嘴撅得老高：“姨娘又笑我。”
“快别耍宝了，帮我找几根竹钉来，我昨天做好的，不记得随手放哪了。”
“哦”，有事做山茶立刻不闹了，屁颠屁颠过来帮着找，里屋没有，外间也没看到，找了好半天终于在苏钰的梳妆台上找到了。兜在衣摆里捏紧了，蹦蹦跳跳地送给苏钰，嘴里还不忘吐槽，“姨娘这是要拿钉子挽头发么？都堆梳妆台上。”
苏钰不理她，把钉子塞进两块木板里，按紧了，再用锤子锤实了，再钉第三片第四片。山茶边给她递钉子递锤子，边问：“这做的哪一边呢？”
“柜子底啊，没看到它比那些板子都长半寸吗？”
“这我哪看得出来，我的眼睛又不像你一样可以当尺使。”山茶嘟着嘴，蹲下来伸手拃开手指去量，果然地上的木板要短一点。
苏钰很得意，笑：“那当然了，我的眼睛就是尺。”
“那尺子大人，今天这柜子做得好吗？”
“那当然——呃......”苏钰脸突地一僵，赶紧蹲下来，摸出两块木板在中间那墨斗画了线，做好记号，画完还拍自己头一下，“差点忘了装中间隔板了。”
“所以，今天完不了工了是吗？”山茶有点失望，“我还想看书柜到底长什么样儿呢。”
“嗐，谁说完不了工？能完工，你帮我找三块木板过来，再把小锯和牵钻拿来。”苏钰一边凿着洞一边头也不抬地指挥她干活。
山茶很快把木板搬过来了，可是，站在工具堆前她犯难了，回头求助地看着苏钰。“姨娘，哪个是小锯，哪个是牵钻？”
“哎呀，开动你聪明的小脑袋，好好想一想，锯子锯木头的，大中小三号，小锯就是最小的那一个啦。牵钻是钻孔的，你看哪个有尖头就拿哪个嘛。”苏钰换了把斜凿正专心地修葺着榫眼的死角，声音都放轻了。
山茶扒拉了一会儿，很快找出了小锯，牵钻也找出来，不过有好几个，她也不知道哪个合适，就干脆都搬了过去。
苏钰修好了榫眼，抬头一看，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拿这么多钻头来做什么，牵钻呢？”
“啊，尖头的只有这个啊？”山茶傻眼了，她很纳闷，她明明是听苏钰的话找的啊，怎么还错了呢？
“对对对，你找的没错，只是，这叫钻头，牵钻是像弓箭的那个......对对对，有牵绳的那个。”
这次苏钰做起来很快，锯好了木块没有再细细打磨，两个侧面装好好就把中间的搁板装上了。
钉竹钉，合榫眼......苏钰忙碌着，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山茶看得认真，先是蹲在她面前，不知不觉就坐了下来。
柳嬷嬷进来叫山茶煮饭，看山茶看得认真就悄悄退了出去，自己去厨房简单煮了个菜饭，炖了个蛋羹。做好了喊她们出去吃。
苏钰吃完碗一丢就一头扎进了东屋。山茶端了碗去井台边洗了，手都没擦就往东屋跑，继续坐着看苏钰忙活。不时给她递个工具，倒杯水递个巾帕之类，也忙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通力合作，终于赶在霍明阳放学前把书柜做好了。两个人把柜子擦干净了，合力抬进东厢。拿霍明端的书摆进去试试尺寸足够宽裕，山茶放下心来，看着苏钰嘿嘿地笑。
等霍明阳回来，山茶立刻拉了她到东厢，献宝似地拉开柜门给她展示，还知道怕她多心，跟她解释：“姨娘说了，娘子屋里没书桌，要给娘子打个带书柜的桌子，那个料还没攒齐，攒齐了就给娘子做。”
霍明阳笑，眼睛弯弯的。“姨娘和我说过了，还是我们俩一起想的式样呢，我不急。”
柳嬷嬷笑眯眯地插进来一句：“姨娘说女孩子要娇养，用的东西料子不能差了，要我踅摸檀木或者花梨木呢。”
“哪里用得着那么好的，跟哥哥一样的就罢了。”霍明阳摆手，拉了修竹的手去找苏钰，跟她说不要找好木料。苏钰笑了：“我听说女孩儿将来出嫁，娘家置办的嫁妆要能让女孩儿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就想着索性用好点的木料，将来出嫁把你这些用惯了的带过去也不算跌份了。”
“哎呀姨娘——”霍明阳羞得满脸通红，跺一跺脚，拉了修竹出去了。
苏钰在屋里莫名其妙，她怎么了？她没说什么啊，怎么这小丫头就恼了？
柳嬷嬷看得好笑，凑过去跟她解释，小姑娘家面嫩害羞，她说什么嫁妆、出阁臊着人家了。
苏钰这才醒悟过来，也跟着笑了。过去找霍明阳，霍明阳还羞得脸通红呢，苏钰拉了她出来，在院子里坐下，给她打着扇子扇风，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羞的。要依我，我倒愿意一辈子留你们在身边呢，只是，你们大了，会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们该见识这浮华人世间经历悲欢喜怒，而不是一辈子拘禁在这清冷荒凉的偏院。”
霍明阳脸又红了，低着头不说话。修竹低低说一句：“要依我，我就愿意呆家里。”
山茶也跟着点头。“就是，呆家里多好啊，想吃什么就吃想说什么就说，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嫁人有什么好的，你看昨天那王嫂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天王家的来得倒是挺早的。进门先行礼，把背篓还给苏钰，山茶接过来发现里面装了许多花，王家的脸红红地解释：“这是紫茉莉，听得说是从老远的海外传过来的，娘子们喜欢拿它染指甲。我也没别的可送的，送点不值钱的小花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娘子们别嫌弃。”
呃，这不就是老家随处可见的指甲花么，竟然这么稀罕，还是从海外传过来的？小时候是拿这玩意儿染过指甲，还挺好看的，就是忒麻烦了。
不过山茶挺喜欢的，听说能染指甲，问过了王家的忙忙地去准备了，要给她们染指甲。
要苏钰自己，她嫌麻烦肯定不会弄的，可别人弄她就很欢喜了。霍明阳和修竹也很好奇，跟在山茶后面看稀奇。
昨天教了编底，今天苏钰先让她复习了一遍，自己拿才材料现编了个底，检查过无误了，就继续教她往上编，主要教怎么折上去。
做了一遍示范，又陪着她编了一遍，看她有点会了，苏钰就往躺椅上一摊，伸着手等山茶给她涂指甲。
霍明阳已经涂好了，指甲包得鼓鼓的，整根手指像只张开了小散的蘑菇。霍明阳和修竹站她左边，看山茶端了碗坐她右边，紧靠着王家的，忍不住笑眯了眼睛。苏钰问她笑什么，她凑过来小小声地说：“姨娘好像一条船啊，我们就像两只小桨......”
苏钰：“......你脑子怎么长得，这想象力，天马行空啊！不错不错，还能想成什么？”
霍明阳瞪圆了大眼睛：“你不生气？”
“咱们是一家人，当然在一条船上了，同舟共济嘛。还可以说，我们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只是这话没一条船好听。”
苏钰咯咯直乐，山茶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姨娘你再动花汁都涂手指上啦！”
“哦。”苏钰赶紧坐好不动了。门外传来一阵沙沙响，她转头去看，柳嬷嬷抱了一大把夜息香进来，看一眼天色，问柳嬷嬷：“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先生留着讲书吧？”
苏钰一想也是，霍明端有时候回来晚了都说是被先生留下讲书了，今天应该也是如此了。她放了心，往下躺了躺，结果一扭头，立刻皱起了眉。
“王嫂子，漏根了，你往左数第三个，是不是该放一根。”
王家的依着她放了一根，编完回头再检查一遍，果然刚才差点漏掉一个空了，有点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拆掉这一行重新编了起来。山茶回头看到了，偷偷给苏钰比了个大拇指，两个人悄悄地笑了。
今晚王家的来得早走得也早，晚饭还没烧好她就急急忙忙走了，生怕再送她晚饭。
竹篓依旧让她背回去，这次里面没装吃食，把今天练习用的竹条篾片都拆了塞竹篓里，让她回家自己练习。王家的脸又红了，千恩万谢着走了。
等她走远了，山茶偷偷凑到苏钰面前吐槽：“她好容易脸红哦，还动不动就眼圈儿通红。”
“大概，收到的善意太少了吧。”修竹恰好拎了水壶去烧水，听到了，幽幽地插了一句嘴。
山茶和苏钰面面相觑，都深以为然。
这个修竹，话虽然少，但都说到了点子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