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苏钰浅淡的一句话惊呆了屋里的众人。
不过最吃惊的是在隔壁房间靠着门偷听她们聊天的霍明阳，她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而且是惊天大瓜。
哪有攒嫁妆给女儿是倾尽家财的？尤其是还有弟兄在家的时候。
关键问题是苏钰平时从来没说过这个话，她顶多就是催霍明端上进将来好给她们撑腰，平时说话行事都是一视同仁平等对待这一双儿女的，猛不丁听她这么理直气壮地偏心女儿，霍明阳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看一眼还在发愣的修竹，霍明阳默默地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泪意。
霍明端一愣之下很快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坦然地说：“本该如此。”
听他这么表态，陆稼轩收起惊讶之色，跟着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舒姨疼爱端弟疼到了骨子里。”
苏钰浅浅地笑。“常听阿端读书，我也明白了些道理。书里说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我只能保证他衣食无忧，给不了他资源，他想有出息只能靠自己勤于苦练......”
“这已经比很多读书人强了，多少平头百姓想读书而不能呢。”霍明端忙抢着回答，拉着苏钰笑，“我很满足的。”
“阿端，你......你明知我双亲皆不在身边，还故意和舒姨撒娇气我，哼。”
霍明端拉紧了苏钰的胳臂，冲陆稼轩做个鬼脸，笑道：“你事事都比我强，我总算也有比你强的了，怎么可能不显摆一下？”
苏钰拍拍他的手，他就哈哈大笑，引得陆稼轩也忍不住笑。
笑过闹过，天也不早了，陆稼轩提出告辞，向苏钰申请让霍明端随他回他家庄子明日一早他们直接回城。苏钰略想了一想，便同意了。
送他们到庄子路口，目送他们走远，苏钰转回身，和山茶慢慢往回走。
山茶偷偷看一眼苏钰的脸色，小心地问：“姨娘是担心要回去吗？”
苏钰摇头。“我们偏院屋顶漏雨，也不知道粮仓有没有进水。”
山茶这才想起来这茬，急得脸都变了，恨不能立刻回去收拾了。
苏钰当时做粮仓的时候，怕下雨也怕有老鼠蚂蚁之类的爬进去毁了粮食，特意把粮仓做了处理，可是这一阵的雨太大时间也太长，她真的不知道粮仓保不保得住。不过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
有同样的担心的还有霍明端，他正在马车上和陆稼轩说这些闹心的事。
“姨娘一看到有旱灾的苗头就想办法攒钱买粮食，我家粮仓是姨娘亲自设计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弄得牢固得不得了，我还急得做好的那天姨娘拍着手说只要水漫不进屋子粮仓就可保无虞。可最近这么多的雨，我们院里也不知成什么样了，要是粮仓毁了可如何是好？”
“你们在庄子上还怕没粮食吃不成？”
霍明端叹气。说到这个，他更头痛了。
“我们庄头是家里的老人了，很有我们府里的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看我们娘儿们不得脸，整日在我们面前说些道三不着两的话，面目可憎，姨娘叫莫沾染庄子上分毫，花钱买太平，省得年底上交租子拿我们打嚓。”
车上茶几上摆了水果，霍明端说得口干，捡起个苹果咔擦咔擦吃了起来。苹果的香甜冲淡了他心里的郁闷，他吃着吃着笑了。“这苹果倒好，你家庄子上的？”
陆稼轩掏出帕子擦干净茶几上的水渍，把剩下的苹果摆摆好，白他一眼。“前些日那么大雨，庄子的苹果早都被雨打落了，留在枝头的也水渣渣的难吃，哪有这香甜。这是西北送过来的，今天才到的呢。”
霍明端点头。“明日回来，我带几个回去给姨娘妹妹吃。”
“你明日就能回来？不住一日？”
“我们院不知道漏成什么样呢，哪能住得？还是回来的好。”
“那你有把握说服你们府里让你们在庄子上住么？”
霍明端咬牙。“只能成功！”
“那你想好怎么说么？”
“一来雨天路不好走，二来我们院被雨淋得不能住人，三......”
“三来我承恩侯府陆稼轩想请舒姨帮我指点种茶。”
霍明端霍地扭头，死死瞪着陆稼轩，眼睛里写满震惊，手里的苹果核掉到地上也无所察觉。
陆稼轩平静地捡起苹果核，放在装垃圾的竹雕茗碗里，拿了块新帕子擦干净手，这才抬头看向他，慢条斯理地道：“明日我随你一同进府拜访你们大老爷。”
“这......不用，我随机应变想办法，不想拖你下水。”府里大老爷想搭上承恩侯府，正愁没路子呢，这要是陆稼轩一去，不是现成的梯子让他踩么？承恩侯府素来低调，他家地位特殊，与其他侯门公府极少往来，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拖人下水呢。
霍明端想得明白，索性也说明白。“我家日渐衰落，府里指望我们这一代翻身呢。我前些时崭露了些头角，在大老爷面前还有点颜面，这点子小事求到他面前，想来他不会为难我。你和承恩侯府兹事体大，我不想随便拿出来说。”
陆稼轩叹气。“也罢，且先按你的法子行。若行不通，我再出面。”
陆稼轩说着笑了。“昨日我祖父还说你们母子直率坦荡值得相交，叮嘱我以后合作不能让你们吃亏。可是我现在感觉，你们也是生怕我吃亏了。”
“那还不好，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志同道合，合作一定都愉快。”
霍明端说着抬眼看着陆稼轩，两个人相视一笑。
陆府庄子上，吃过晚饭，安顿好霍明端，陆稼轩去前院见承恩侯身边的幕僚也是自己的老师林如海。
这林如海本是官宦之后，年少成名，才高八斗，二十岁便夺了解元，也是来年春闱前十的热门人选。可惜春闱前他猜中了考题，被人诬陷贿赂考官买了考题，被褫夺了功名，永不录用。风光恣意的科考路就此终结，族老怕他连累到族里，逼着他父亲将他逐出了族。
他穷途末路之时巧遇承恩侯，承恩侯怜惜他的遭遇，便将他收留在身边做了幕僚。他从此视承恩侯如再生父母，做事尽心尽责，真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稼轩从小受他教导，深知老师的才能，虽然自己不喜欢科考文章，不过对老师一直尊敬有加，师生间关系颇融洽。这次陆稼轩找他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为老师觅得一个极好的学生，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老师教起来一定省心。”
林如海捋捋自己的长髯，微微一笑。“是那位霍小公子？”
陆稼轩也微微一笑，点点头。“正是，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听说过，明日你带他来让我见一见再说吧。”
“要见现在就见，明日还有别的事呢。”
“嗐，你这......好吧好吧，你让他来吧。”
林如海奈何不住陆稼轩这急性子，只好同意。
陆稼轩大喜，立刻让人请了霍明端来，给他介绍林如海。“我老师，以后也是你老师了，快来拜师。”
霍明端听得莫名其妙，不过听说要拜师，他想也不想立刻行大礼。“小子霍明端，拜见老师。”
林如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霍明端已经跪下来磕头了，听他口齿伶俐礼数周到，心里也欢喜，便认了他这个学生。“今日仓促，来日再行拜师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