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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从寿康宫出来的楚帝楚珏长驱直入,大踏步来到承欢殿。

他推开殿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对发生的一切早已了然于心:“顾悠然!你太残忍了!你难道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对你的真心!”

顾悠然一把拂开他的手,勾起唇角,反问道:“真心?呵,我在你的心中只看到了野心。”她的唇角漾起清冷的弧度:“我只是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你,你若强封我为贵妃,今后势必要面临的滔天风雨——”

“后宫失和,母子反目,君臣猜忌,朝局不稳,民心尽失,霸业倾圮!”她一字一句,清晰直接道:“这些你都抗过了,再来说爱我,今日你站在这里就证明楚国昏君之名你尚且承担不起,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倾心于我!”

顾悠然从来都不喜拖泥带水,她总是一语中的:“是你曾经得到的太过轻易,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将我的意志放在心上?!”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会如此轻而易举地原谅你!接受你!爱上你!”

“痴人说梦也要有个限度!”

“你占我国土,毁我清名,要我沦为亡国之人,竟还敢奢望我会权作无知地原谅你?呵,这短短的月余不过是我对你的宣战,告诉你你若纳我为妃,我必化身妲己妹喜,要你君臣离心、万民背弃、国破家亡!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听到她的肺腑之言,楚珏顿时感到心口一窒:“顾悠然,你好狠的心!”

顾悠然笑了:“这又不是我的家国,身为敌国王室后裔,我自是希望楚国亡国才最是开心快慰!又何来狠心一说!”

她从来都不会给他半点机会。

楚珏难以置信,他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抓着她就要一个答案:“你敢说这三个月来你不曾有过一丝心动!”

顾悠然面不改色:“没有。”她一字一句道:“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一人在自作多情。”

“好!”楚珏放开紧握她臂膀的双手,形似癫狂:“顾悠然,这一次,朕放过你,但朕要你永远在这皇城中陪着朕。”

语毕,楚珏踱步而去。

他怕自己再留下一刻,便会推翻先前所想好的全部预设。

染染,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悠然独立大殿,既往的欢愉果如幻梦,虚幻一场。

原来,他对她的情是在权衡利弊时非你心头最重便可轻易舍弃的存在。

你看,情爱就是这么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在意你时,恨不得倾其所有将世间的一切美好都统统捧在你的脚下,为你铺就梦幻般的坦途。

放下你时,便能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连一声告别珍重也都万分吝啬。

果真是譬如朝露,不见天光。

明明是他背信弃义,率先松手,却偏偏要倒打一耙,道你心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行至殿外,楚帝楚珏却被宫人荷香跪地拦下:“奴婢荷香,乃小主贴身宫女,今有要事禀报皇上!”语毕,叩首。

楚珏冷笑一声:“说!”

“奴婢今晨在小主的牙床上为小主整理被褥时,发现了小主藏匿的楚国军防图,奴婢心知此乃叛国重罪,不敢欺瞒,现呈于陛下。”荷香说着,从怀中捧出了顾悠然的‘罪证’。

她闭眼,在心中默默道,染姑娘,来年清明忌日,我定会为你烧纸焚香,望你切莫怪我心狠。

张公公赶忙接过。

楚珏一把夺过张公公上呈的证据,看着手中描绘精细的楚国布防图,不由狰笑出声:“好!传朕旨意,即日起贬顾悠然为乐籍宫侍,着其明日辰时赴宫廷教坊入职!”

语毕,大笑而去。

好一个郑国公!不愧是母后肚子里的蛔虫!不愧是他的亲舅!就连废黜染染的台阶都早已为他提前铺好!此时此刻楚珏除了顺阶而下,又能做些什么呢!

荷香听闻顾悠然竟侥幸留存一命,不由心神一松,瘫倒在地。

张公公示意一旁瘫倒在地的宫女沉香赶忙跟上,要她自此随侍璟瑄殿。

荷香领命后转身,面朝承欢殿正门恭谨一跪,深深叩首。

染姑娘,抱歉。

我只是一介浮萍,在权势滔天的国公府面前,就连我也不能反抗一二,毕竟我还有家人需要看顾,这世上谁人没有死穴。

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过高调张扬,不知收敛谦逊,方才招致灾祸。

顾悠然闻及殿外的声响,却只想发笑。

在家国天下的宏愿追逐中,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放下她。

至于荷香,那不过是太后和郑国公府生怕帝王不好下台而预先埋伏的暗桩,他们只是顺水推舟,给帝王一个废弃妖姬的借口,那些人将所有的台阶都一一铺好,为得不过是让一国之尊顺理成章地悔诺。

顾悠然对荷香的举动置若罔闻,是人又怎会在乎蝼蚁的看法!她要的目标已然如期达成,原来两个月中楚国宫墙之内的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她想要达成目的所随手把玩的棋子。

次日晨露未曦,顾悠然推开殿门,她身着素色衣裙,一只长辫斜放胸前,如云的发间并无一丝头饰装点。

帝王曾经千恩百宠所赠予她的丝绸锦缎、明玉珠翠她分毫未动,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承欢殿的几案上。

空旷的寝殿中,价值连城的亭台流水镶夜光珠步摇孤零零地躺在金漆菱花镜前,绿宝石串成的细碎流苏在镜前孤独摇曳,却已无人问津。

顾悠然迈出大殿,步入院中,她俯身,拾起地上雨夜里黯然飘零的紫藤花,将缺了几点花瓣的残花簪在了邻近耳畔的发辫中,为她添了一抹俏皮灵动。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从皇宫中最精致的殿宇中头也不回地离开,前往乐籍宫人居住的宫廷西北角悦园。

金屋藏娇、锦衣玉食,这些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荣宠地位她头也不回便能转身抛弃。竟令他觉得也在意料之内,似乎这才是褪去假面与他真实相对的染染,在她心里,非其所愿,钟鼓馔玉也不足为贵。

“皇上,回吧!”张公公佝偻着身子,不忍打小伺候的帝王历经爱而不得的苦楚。

楚珏摆手拒绝了。

他要牢牢地看着,看着自己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楚国帝王前仆后继誓死也要完成的雄图霸业,是怎样眼睁睁地放弃自己心动难耐的她的。

他闭目,这也是在警醒自己,他若自甘堕落、昏聩怠政,又怎么对得起今时今日生生放弃她时的心痛悲凉!

这一日,阳光灿烂,夏花明媚,楚珏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目送他生命中的光一点一点离他远去,最终与他背道而驰。

当最后一点微光消逝,他的生命重归黯淡时,楚珏方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回宫。”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炫目的阳光透过头顶交织缠绕的紫藤花斑驳着照耀在楚珏的身上,光影明灭间召示着帝王此行千难万阻的漫长与煎熬。

他最终也还是就这样放手了。

自此,他的生命纵使经历怎样的波澜壮阔,她也再不曾出现。

遥远的炙炎宫坐落在幽冥林腹地深处,是魔教总部,距离楚国南境千里之远。

身处密林深处的炙炎宫分为地上三层、地下五层,覆压三百余里,可与王城相媲美,其中结构复杂多变,堪称鬼斧神工。地下三层的明心院是魔教少宫主陌隐的住所,此时少宫主的侍从傅寒正慌忙端着一碗汤药朝明心院赶来。

踏入院中的傅寒看到自家少主裸露在外几无一块好肉的肩背,瞬间哽咽,哑着嗓子道:“圣君,这是我拿钱偷偷找药师换来的治伤良药,您赶紧喝了!”说完,傅寒一边盯着少主用药,一边抱怨道:“老宫主那姘头未免也太过分了!不就是陈国事败,姚震身死吗!凭什么将全部错处都推到少宫主您的身上!分明是那娆姬错漏百出,这才被陈煜那帮人抓了把柄!”

陌隐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啰嗦。上药。”说着,扔了一瓶伤药丢到傅寒手中。

傅寒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接过伤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陌隐伤痕累累的肩背部。

看着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体,傅寒一阵不忍,下一瞬,又是热泪盈眶。

少主他分明已经升任魔宫圣君,为何还要对老宫主的姘头这般退让!

陌隐无视手下为自己抱屈的义愤,而是开口询问道自己关心的话题:“她如何了?”

傅寒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立马语气严肃道:“属下刚接到楚国暗桩传来的消息,楚帝楚珏在太后和郑国公府的压力下,已将幽国公主贬入乐籍,充入宫廷乐坊,现居于悦园,日常与一众乐师、舞女为伴。”

陌隐闻言不禁心神一松,仿佛肩背上的入骨伤痛了无痕迹,轻笑道:“想来她一定会喜欢那里。”他对她有信心,楚珏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必须将注意力放在她的家国上。想到此,陌隐叮嘱副手道:“查查邹沐宸近来的动作,必要时可助其一臂之力。”

“遵命,圣君。”傅寒恭谨应下,手上上药的动作仍未停歇。三个月了,不知圣君的伤还要多久才好!

陌隐却丝毫不以为意。

如今璎若已被自己的手下秘密送往幽国,与舜英汇合,她已再无后顾之忧。

既如此,区区楚国又怎能困住一抹向往自由的风,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达成,只要她平安无恙。

害怕她仍旧担忧手下的安全,陌隐再次开口吩咐道:“派人给她递个消息,告知她璎若与舜英已经成功汇合,也好让她安心。还有,给泽芝透个消息,告诉她新被贬入悦园的宫人是云初釉的旧识,想来那人定会看在云初釉当初救命恩情的份上对她多加照拂。”

“诺。”傅寒撇撇嘴,却还是一口应下。没办法,谁让圣君整颗心都拴在那幽国公主的身上,自己身为属下,也只能祈求上天让圣君求仁得仁,莫要痴心错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