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张大了嘴，虽然出意外在他的预料之中，可是当看见几乎被挤的折叠成一线的小车，和冒出的滚滚浓烟与猩红血色时，还是有点发愣。
真够惨烈的。
他和零号飘过去，只见货车司机满脸血的晕倒在方向盘上，显然也是被巨大的冲击给撞晕了。
而郝佳佳家的小车，破碎的玻璃与铁皮间可以看见带着血肉的碎骨，还有红红白白的脑浆自碎裂的车子中渗出。
零号下意识抓紧了张涛的手臂：“这，还能活着么？”
张涛微微皱眉，看样子，最后应该只有郝佳佳活着了。
因为未来的郝佳佳是还活着的人类，而且，这一幕幕剧情并不是怪谈域，所以不需要他和零号去完成什么或者攻略什么，似乎只是一个人过去的记忆。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段记忆呢？
很快周围响起救护车消防车等的声音，人群被疏散，车祸现场开始被清理。
挤扁的小车被小心翼翼的拆开，拖出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被两具尸体死死保护住的小孩。
这两具尸体拱着背，全身骨头碎裂，后脑是裂开的，几乎已经确认死亡。
被他们用自己身躯护住的孩子，倒是被紧急的推上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张涛和零号跟随着到达医院，医院似乎直接是第二幕场景，跳过一系列救助过程，两人直接看见的就是包括脸上都裹着绷带，只露出鼻子和一只眼睛的郝佳佳。
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旁边站着一群人，看样子似乎是她家的亲戚。
一个拿着一堆文件的年轻人似乎在说什么，郝佳佳无法动弹，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她的亲戚们扑在她床边边哭边说着会照顾好她。
“狗血。”零号看了会儿评价道。
“畜牲。”张涛冷着脸说的毫不留情。
郝佳佳年纪小，听不明白也没有精力去听这群大人在说着什么。
但是张涛和零号知道，他们在抢夺郝佳佳的抚养权，或者说，抢夺那笔郝佳佳父母留下的庞大家产。
他们一边演的无比悲伤，一边嘴上毫不让步，通红的脸颊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争的。
争得面红耳赤哭的惊心动魄，在洁白安静的医院里像一场荒诞无比的“喜剧”。
临近夜晚，这群人才走，似乎已经做好了商量，拿着文件的律师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有些不忍，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祈祷，这群亲戚看着这么一大笔钱的份上，能够善待她。
充当郝佳佳暂时监护人的是她的叔叔 ，他和郝佳佳的父亲可一点也不像，肥头大耳，看着憨厚敦实，至少从面相上看，不是什么坏人。
他是郝佳佳自己指定的监护人。
张涛与零号面前，画面飞快的转换，再次定格时，郝佳佳已经出院了，小姑娘正在认认真真的清洗着什么。
张涛看了看周围，有些昏暗，半拉着的窗帘外透出些许浅浅的光，打在挂在墙面上的时钟上。
5点20，现在是早晨5点20。
视线回到郝佳佳身上，她已经洗完了东西，直起身，对着镜子，把什么摁进了眼眶里。
她的身形削瘦，不过看起来已经长大了些，她眨眨眼，伸手放在自己眼珠上转了转。
零号&张涛：……
张涛凑过去仔细瞧了瞧，才发现，郝佳佳只是在调整自己的眼珠位置，那是颗假眼珠。
张涛想到医院里郝佳佳的模样，看来，她失去了一只眼睛。
张涛又多个角度的仔细看了看郝佳佳，裤子下，左边的腿明显比右边的要细很多。
可惜，要是能撩起裤子看看就好了。
郝佳佳弄好眼珠，就往一个房间走去。
这时，张涛和零号才跟着她看遍了整座房子。
三层楼的小别墅，在张涛生长的那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有这么一套房可见，郝佳佳的确算是个富庶的人家。
郝佳佳的房间在三楼的中间，里面整洁舒适，郝佳佳坐在床上，掀起了裤子，泛着银光的假肢露了出来。
所以，郝佳佳还失去了一条腿。
不过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只是失去一只眼睛一条腿的话，郝佳佳真的算幸运了。
而且，似乎，她的叔父一家并没有苛待她。
郝佳佳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假肢按的稳不稳后，就满意的躺倒在床上。
还很早，但是她睡不着。
郝佳佳睁着眼，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想动弹，就这样挨到7点，等叔父叔母来叫自己起床吧。
张涛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郝佳佳，决定自己到处看看。
他先是转悠了圈郝佳佳的房间，桌面上摊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果然，有心事的孩子就喜欢写日记。
张涛伸手过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真让他触碰到了纸张，所以，他可以触碰到这本日记。
这时候，零号也凑到了他身旁，见状也伸手翻了翻，书页被翻动，好在郝佳佳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两人干脆就快速的翻看起了人小女孩的日记本。
郝佳佳现在是11岁，日记是从5年前记起的，差不多也就是她能很顺畅的写字时就开始记录了。
里面记录的最多的就是对于父母的思念，然后是简单的生活记录，以及噩梦。
郝佳佳不断的在做噩梦，父母死去的场景在噩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现，这对郝佳佳是一种折磨，她对噩梦既喜欢又害怕。
噩梦可以让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却也让她的父母一次次死在她的眼前。
叔父一家很早就发现了她不对劲的精神状态，所以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开药，做心理辅导。
叔父是当初，与郝佳佳父亲关系的亲戚之一，所以年幼的郝佳佳在面临必须要选择一个作为监护人时，选择了他。
她的选择没错，叔父对她足够照顾与关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叔父一家没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张涛看向迷迷糊糊似乎又要睡着的女孩，她是不幸中的幸运，在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7点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郝佳佳应了一声“马上起”，就翻身起床，等了两三分钟才打开门，门外是叔母，郝佳佳甜甜的和她说了早安。
叔父叔母是将郝佳佳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餐后，就由叔父开车，先送郝佳佳去了学校，再自己去上班。
郝佳佳的学校生活却要麻烦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着他们天真的恶意。
这在郝佳佳的日记里也提到过一点，不多，但能看得出，有很长一段时间，郝佳佳都在为此难过。
她的叔父开导她，她的眼睛和腿是因为她的父母太思念她，所以被天使拿走去陪伴他的父母了。
张涛对这种安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行吧，能让孩子接受的安慰就是好的安慰。
“她过的不算太惨嘛。”零号摸了摸下巴，这当然不是因为别人不惨而遗憾，只是经历过李嘉跃的故事后的一点感叹。
她可是这个怪谈的主怪，不够绝望的经历如何能承载的住如同李嘉跃这样惨烈的故事？
怕不是只是刚触碰到这些悲伤的故事，就会被远超于她的的怨念与哀伤影响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承担他人的故事与伤痛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他们的痛苦你要照单全收，他们的疯狂你要感同身受。
郝佳佳现在的经历还不足够。
她的生活仍然是充斥着美好与爱的，虽有遗憾，却也显得爱更加珍贵。
零号刚感叹完，眼前的画面一变，直接出现在了一场葬礼之上。
零号：我不是想诅咒她的。
张涛：我知道，你也没那个能力。
零号：……
身着黑色衣服头戴白花的郝佳佳垂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划过脸颊砸落在地。
她露出的小腿上抱着一层层绷带。
发生了什么？
有意思的是，这一回，没有任何一个亲戚愿意去接下郝佳佳的抚养权，即使有着那样巨大的一笔财产摆在了眼前。
张涛和零号好奇极了，他们看出，葬礼是为郝佳佳的叔叔叔母准备的，两个黑白的照片之间还放着一张b超单。
看样子，郝佳佳差一点要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张涛和零号转悠到吃席的人中间，听听这些人的话语。
“嘶这回是没人敢上赶着去收养这扫把星了。”
“还好我上回没抢到抚养权，这姑娘孤星转世吧，一克一个准，一死死一窝……”
“可怜郝大海一家了，想要孩子很多年，才怀呢，就被这小毒物给克死了。”
“你们嘴上积点德，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她爸妈死那会儿就够奇怪的，那大货车什么时候失灵不好，偏生就是他们一家经过时候失灵……”
“就是，还有这次，商场这么多人，那疯子就对着郝大海一家砍，啧啧，人都给砍成东一块西一块的了，肠子拖出去好远……”
张涛和零号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难以言喻。
似乎命运总是喜欢对着苦难者使劲儿薅羊毛，悲惨似乎总是喜欢针对相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