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古晓芸的话说，醉酒之后最难受的不是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不是隐隐作痛的胃，而是随着清醒时间拉长，回忆起来的那些细枝末节往往让人悔不当初，羞臊不已。
好在沈静心是个厚脸皮。
她还没到完全断片的程度，醒来依稀记得些零散片段，也记得自己时隔多年又掴了沈铭心一回。
人总有成长，手感大抵是不太一样了。
记忆勉强健在，身体却撑不住。经历过脚丫子一沾地就头晕想吐的痛苦，沈静心索性一整天都赖在床上看剧。只抽空发信息出去，感谢师弟没让她露宿街头。
时劭安没能及时回复，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造孽太多，一连打了数个喷嚏。
他一把抓下泳帽，甩了甩发丝上的头发，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鼻尖。
“感冒了？”乔威紧随其后地从水里冒出来，他抹了把脸，有气无力地将身体挂在泳池边，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因为体力不支而微微泛白。
他偷看一眼时劭安藏在水下若隐若现的腹肌和冷白皮，心中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人比人气死人，相貌和身材他这辈子怕是比不过了，现在体力也完全不是对手。他几圈下来连个大气都不带出，自己却只能挂在泳池边呼哧带喘。
不太高兴的改口：“不对，一想二骂，八成是有人骂你。”
时劭安对他的不满毫不在意，撑起身子坐上泳池边去，拿起一早搁在边上的矿泉水灌了几口，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流落下来，滑过跳动的喉结。
春来天气还没大暖，VIp游泳馆里没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其中那个女生往这边瞄了好几眼。
乔威知道这暧昧的眼光不属于他，狠狠瞪了一眼他的冷白皮：“也不知道你那几年在国外都吃了些什么，变化这么大。”
“羡慕嫉妒？”
“呵，小爷才没这么短浅，实在是小姑娘的眼光太炽热，让人难以忽视。”他说着，见时劭安又是笑而不语，才又问，“对了，听说你大费周章地选助理，最后选了个男的，什么情况？”
“谁规定男的不能当助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说你摆了大半天招人的阵仗，最后愣是没等面试结果就从内部调了个人过去。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从公司里挖掘了个什么仙女出来呢，结果一问居然是个男的。”
乔威眉毛一挑，脸色晦涩不明，“仙男？”
游泳健将时劭安差点被一口矿泉水呛死。
乔威又问：“什么来头？”
“前段时间你才查过的。”
“你是说，姓沈的丫头身边那个小平头？你核实了，他真跟姓谭的小子有过节？”
“不然以他的成绩，不至于现在还整天被人穿小鞋而无人问津。”
“那就好，虽说姓谭的已经调分公司好几年，但他在这边织的网还在，你要是不抓紧培养些自己的人，指不定哪天他的人就冒出来给你挖坑跳。尤其是身边的人更得千挑细选。那小子既然跟姓谭的过不去，为了自己前途也应当能为你所用，就是不知道这人究竟靠不靠谱了。”
乔威难得正经几秒钟，总算说了几句像样的人话。
时劭安没搭茬。
见他停了动作若有所思，一张俊脸似笑非笑，乔威继续道：“看你意思，怕是除了挑人以外还有别的想法吧。他跟那姓沈的小丫头走得近，姓沈的小丫头又跟你过不去，你是想借着这层关系，给那丫头点颜色瞧瞧？不就是一杯酒的缘分吗，这么记仇做什么。”
“我跟她何止一杯酒的缘分。”
“嘶，你这话里有话……”
乔威来了劲头，也撑起身子要往台子上坐，忽然一缕香风飘过，整个人的心神便不知不觉被出现在眼前的人勾跑了。
向盈刚毕业时做过两年业余模特，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礼仪和跳舞，从小体态就标准，加上家里的好基因，高中那会就已经长过一米七。
她本就是个冷美人，肤白腿又长，模特事业没能发展下去，完全是因为身材发育得有些过于良好，以至于错失许多机会。加上家里人本来也持反对意见，后来索性自己开了间模特公司，换了个角度发挥余热。
眼下看着向盈一身泳装站在跟前，乔威哪里顾得上跟自家兄弟说话，连眼珠子都差点不会转了。
向盈不想理他，隔着时劭安半米远坐下来，两脚泡在池子里，周身气场比池子里的水还要凉。
“什么缘分？”
气氛蓦然冷了几分。
向盈喜欢时劭安，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几乎是众所周知。
向家和时家有几分交情，也有生意往来，算得上门当户对。两人又年纪相仿，外貌匹配，多少人曾认为这两人迟早会走到一起。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时劭安宁愿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万花丛中过，也没跟知根知底的向盈好好谈一场，不免更加落人“养鱼专业户”的口实。
“在说时少新提拔的男助理。”
面对向盈，乔威气势一向都软三分。
“是吗，我怎么听见说什么一杯酒的缘分？”向大小姐一向快言快语，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饶是当着时劭安的面，也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丝毫不考虑给彼此留个台阶。
乔威最怕的就是她这点，下意识打起哈哈：“你听错了吧，我分明说的咱们有缘，春泳都能赶在一块。”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嬉皮笑脸的成分，向盈不吃他这套：“那沈家丫头又是谁？”
这下乔威不说话了，只给自家兄弟使眼色，示意他自求多福。
时劭安从容不迫道：“一个熟人。”
熟人。
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就有些微妙。
乔威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怕向大小姐不高兴，又帮着解释：“他新助理的熟人。”
这话倒不是作假，那两人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算不得他临时瞎编。
大概是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向盈的表情才终于松动一些。
不怪她疑神疑鬼，实在是这个人的桃花太多了，即便是真真假假，也总会乱花渐欲迷人眼。
时劭安分明知道她的想法，却不乐意就此搪塞过去：“也是我的熟人。”
不远处通道的门被工作人员打开了，灌进来一阵凉风。
乔威在水里哆嗦一通，觑着两人之间不太和谐的气氛内心焦灼。然后他看见自家好兄弟轻轻一笑，径自纵身入水，再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