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心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
同孙煜宁匆匆赶到时，江景景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马路边。
旁边不远处是一片片斑斑驳驳的血迹，本该已经下班的清洁工人皱着眉，一边操着家乡话骂着谁的爹妈祖宗，一边将马路上已经变形的大小黑猫尸体挨个扫进簸箕。
“什么变态做这种事。”
沈铭心眉心拧成一团，在清洁工人的阵阵咒骂声中蹲下身来，替江景景抚平凌乱的发丝。
她脸色和嘴唇都惨白着，仿佛刚才的画面还在眼前重复播放。
事故现场距离她只有七八米，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意外，直到那辆黑色轿车快速倒车，调整角度再度碾压上瘸腿黑猫的身体，凄厉的惨叫声才让她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
江景景的声音还在颤抖着，后面想说的话也被卷入一阵凛冽的夜风里，怀里黑色的一小只轻轻抖动着，发出奶里奶气的一声哼叫。
沈铭心下意识握着她的手：“不是你的错。这猫看起来才出生没多久，如果不是你冲出来，恐怕连这一只也保不下来。”
刚才她大略看了一眼，光是她赶来所看到的小猫尸体就有三四只。
这里虽然不是主路，但旁边就是路口，车来车往，大猫总不会自己把一窝小猫挨个衔过来。
她不知道江景景当时是怎么冲在车前把小猫救下来的，或许连江景景自己本人都已经不知道了。
“地上凉，先起来吧。”沈铭心拉了她一把没拉动。
旁边的孙煜宁同样心情复杂，上前扶人起来，只听她在歪歪斜斜中倒吸一口凉气：“嘶……脚疼……”
江景景被疼痛刺醒，后知后觉道：“可能是刚才崴到了。”
沈铭心已经挽起她的裤脚，果然脚踝肿得老高。她站起身：“看来得去趟医院。”
“不用，我就是崴了一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别总当崴脚是小事，等真出了问题有你哭的。这附近就是人民医院，还是去看看吧。手掌的伤口也一并处理下。”
江景景还想拒绝，不小心牵动脚腕，脸上又戴起了痛苦面具。
“那它……”小小的黑猫还依偎在她怀里。
“先送到宠物店吧，你和你奶奶的哮喘……不适合把它带回去养。”
孙煜宁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冷，让江景景感觉好像有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熄灭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幻想。
从事发到现在，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染上薄薄的水雾。
张口想说自己能克服，可是想到年迈体弱的奶奶，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可是猫咪还那么小，猫妈妈又刚被撞，如果放着不管，冻不死也要饿死。
“那还是我来安排吧，你们先去医院。”沈铭心轻轻拍了她的肩膀，“我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然后给你发照片。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她的目光并不太温暖，却莫名让人感觉安心。
江景景短暂沉默后看着她点了点头。
送走了孙煜宁和江景景，沈铭心开始搜索附近的宠物店，唯一一家距离几公里的已经显示停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电话过去，果然没有人回应。
正琢磨着问问看有没有靠谱的朋友能接收，肖瑞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上来劈头盖脸地问：“你在树底下鬼鬼祟祟干嘛呢？”
沈铭心很意外，环视四周，并没看见他的人影。
“我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在附近就赶紧现身，少在这故弄玄虚。”
“性命攸关？”那边唧唧歪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似乎是电话拿远了，她没听清，之后才听见一句，“啧，你等着。”
说是等，其实也没等够一分钟，肖瑞就从背后叫了她的名字，悠悠扬扬的像是鬼魂。
她有点想骂人，转过头，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脸。
那人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透露着精英气质，只那双眼睛流露出平时不曾有的慵懒气息，带着些许玩味地看着她……怀里的猫。
“你说的性命攸关，是指这个小煤球？”
沈铭心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时劭安，也不乐意看见他，只朝着肖瑞挤眉弄眼。
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肖瑞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不是时老板用眼神胁迫自己打这通电话，他早就让开车同事一脚油门踩到家了，压根看不见姑奶奶在树底下跟两个人“斗地主”。
“有饭局，刚巧路过。”
肖瑞嘟囔一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沈铭心闻见了，抬头看了眼时劭安。这两人都是喝酒不上脸的类型，光从说话的状态来看，应该还是理智占领着高地。且某人眉眼带笑，饭局想必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这些于她而言并不重要，说不上是感叹还是什么：“哦，日理万机。”
时劭安嘴角并不显眼地翘起一个微妙弧度，并没急着接话。
有人替他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现在需要给这小煤球……这小家伙找个去处。”
时劭安对她强行把称呼改过来的行为置若罔闻，只动了动嘴唇，语气似曾相识：“哦，救死扶伤。”
风不知何时停了，旁边的树影悄然静止下来。四目交火间，只有肖瑞浑然不觉，突兀地“嘶”了一声：“你想把它带回去？”
“我记得师姐有过敏症。”时劭安语调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静心对宠物毛发严重过敏，不光是皮肤上，心理上也有些反应，这一点熟悉的人基本上没人不知道。
沈铭心自然用不着别人提醒，拿不准时劭安突然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只道：“我本来想找附近朋友帮忙，但刚得知她这两天出差，其他人又离得远，大晚上总不好打扰。”
沈铭心有些惋惜，直到目光落回小平头的脸上，双眸里蓦然亮光一闪：“我怎么记得阿姨好像说挺想养只猫的……”
肖瑞恨不得堵上她的嘴：“想养和能养是两码事，你忘了芝麻那疯狗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劝你善良，别把这么小的东西往火坑里推。”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用，刚才那人呢，不如……”肖瑞正说话，听见身边微不可察响起一声轻哼，眼神一瞟，新的主意当即涌上心头，“呃，领导，你喜欢猫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