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我很抱歉，但我们真的不能再合作下去了。”
拜访王城商会的客人说这话时脸色苍白，但依然坚定地表示要与莫雷家族切断关系。
“伊本·伊萨克，”文森特·莫雷平静地回应着，与伊本颤抖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你们金乌商会从我这挣过不少钱，现在居然想要如此草率地结束这一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森特感到失望至极。理性上，他完全可以理解伊本的难处，毕竟目前距拉克·马库斯登上王位已经有半年多了。自那时以来，莫雷家的头号劲敌弗兰克一直在积极垄断王国贸易的控制权，而狮城商会旗下的商人又享有极大的贸易自由。这令莫雷家族的声誉与生意同时一落千丈，几乎已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对我来说是个难题，文森特，”伊本解释道，“我能怎么样呢？我有家庭要养活！还有员工需要付薪水！这不只是帝都与王城的问题！弗兰克已经垄断了黑石城和整个王国南部的进出口贸易！”
黑石城曾经是一座坐落在荒野中的小镇。在拉克·马库斯成为领主后，这个小镇逐渐兴旺了起来，变得可以自给自足。
不仅如此，这座小镇还成为了王国与一群神秘商人之间的贸易枢纽。这群神秘商人销售高品质的织物，可用于制作轻便的盔甲，还贩卖珍贵的黑荆棘——一种可以锻造成剑、矛或箭头的黑色金属。士兵们说，这种黑色金属只需轻轻一碰就能让一个成年男人瘫痪倒地。虽然价格不菲，但由于战争阴霾的笼罩，王国各地的军队都在争相抢购这种稀有而强大的军备。
权力，真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在被那道巨大的城墙包裹后，原先的黑石镇不仅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而且还在拉克国王登基后的几个月中，顺利晋升为城市。这个决定甚至得到了神殿组织的认可。如今，黑石城已成为了王国南部地区的贸易中心，并以极其迅猛的势头继续增长着。按照这个速度，它迟早会成为王国中仅次于王城的第二大城市。
神秘商人的背后，是精灵一族——这是文森特几个月前打探来的消息。尽管文森特有各种手段可以破坏二者之间的关系，但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只是静静地观望着，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莫雷家族对王国其他地区贸易的控制权。
对拉克·马库斯来说，黑石城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只有傻瓜才会将祸事引到那里。
文森特目前最渴望的，是得到皇家城堡的支持。他很清楚，即使调动莫雷家族的所有力量，也难以在与弗兰克的斗争中生存下来。而真正能够限制弗兰克的，就只有那个带他加入这场游戏的领路人——拉克·马库斯。
“你是第三个....”文森特叹了口气道。
伊本茫然地望着他。
“你是本月第三个希望与莫雷家族断绝关系的商人。”
第三方买主游走于两个商会之间，通常来说是一种不太惹人诟病的行为。但弗兰克一方表现出的敌意太过强烈，从而导致金乌商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伊本皱着眉，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对不起，文森特。帝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如果金乌商会继续和你合作的话，很容易会被弗兰克在背后捅刀子。你知道的，皮蓬伯爵在康复后开始积极支持皇室，甚至取消了弗兰克麾下所有商人的关税。暗之城的贸易现在基本上已被他独揽，就连可怜的‘一条龙’商会这段时间也开始崭露头角，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我们别无选择，只有与他们合作才能生存下去！”
文森特嘲讽地一笑。
“挺有趣的，不是吗？”他冷眼看着伊本，继续说道，“你害怕弗兰克这样初出茅庐就咬人的疯子，却不怕.....底蕴深厚的莫雷家族？”
“那个，我是——”伊本变得结巴了起来。
“——够了，伊本，” 文森特带着怨毒的语气打断了他，“请你记住一点，无论弗兰克使用什么卑鄙的手段，莫雷家族都不会被他击败。你忘了吗？我的女儿可是拉克陛下的门徒之一。你以为国王会坐视不理，看着他心爱的门徒家破人亡吗？记住我的话，我会让你后悔站在莫雷家族的对立面！”
文森特的话让伊本的脸色更加苍白，似乎只要提到拉克·马库斯就有了绝对的说服力。一瞬间，伊本·伊萨克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难道莫雷家族真的只是在隐忍吗？
“文森特....”
“滚出去！” 文森特断然怒吼道。
伊本不敢多做逗留。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表情颓然。
“我别无选择，文森特。再见！”
伊本离开后，文森特瘫坐在椅子上。尽管他刚才表现得气势十足，但现在的心情却是失落万分。他理解伊本这种人的心情，如果将他放在伊本的位子上，他也会这样做的——竭尽全力讨好强势的一方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选择。
但遗憾的是，对于莫雷家族来说，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莫雷家族是弗兰克最大的敌人，如果不是因为有克莉丝这层关系在，弗兰克可能早就派人来暗杀文森特了。
“上天还没有放弃我，” 文森特嘟囔着，“至少，我的女儿很有机会赢得陛下的独宠。这一手好牌该怎么打……”
正当文森特思考着下一步计划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文森特先生，是我。”
这是商会助手的声音。
“进来。”
走进房间的助手面带焦急的神色。
“先生.....有位贵客前来拜访。”
文森特早已习以为常。
又来了一个想要脱钩的懦夫吗？
“这次又是谁？鹰城，还是奎桑城的商会代表？”文森特讥笑道。
助手急忙否定。
“您误会了，先生。没有商人要来，是....国王！拉克陛下亲自前来拜访您！”
文森特瞪大了眼睛，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杯。
“国王来了？！” 文森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拉克·马库斯自从登基以来，就一直只对弗兰克表示好感——这是他第一次拜访王城商会。
“是的，我已经护送陛下到了客厅——”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文森特怒吼着，但也难掩脸上的欣喜。
助手吓得一哆嗦。
“对、对不起。”
“快...快随我下去！”
文森特照了照镜子，迅速整理了一下发梢，随即大步迈向门外。
***
商会客厅中，拉克正在眺望窗外。与他同行的还有克莉丝、阿南以及西蒙尼团长。
文森特单膝跪倒，恭敬地向拉克行礼。
“拉克陛下亲自光临寒舍，鄙人荣幸之至！”
由于弗兰克的行动，莫雷家族目前已经失去了许多权力，甚至那些观察国王的眼线都被弗兰克赶出了皇家城堡——所以文森特才被拉克的突然到访打了个措手不及。
拉克悠然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商人领袖。
“不必这么拘束，文森特先生。起来吧。”
文森特慢慢起身，脑袋依然垂得很低。
“遵命，陛下。”
拉克向克莉丝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又转回到文森特身上。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您一个提议，文森特先生。”
“提议？” 文森特疑惑道。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帝国与格拉斯联盟境内出现了连通到恶魔世界的传送门。”
文森特在金乌商会来访之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消息尚未传开，但估计很快就会广为人知。根据他的情报，似乎拉克国王已作出了派遣军队支援帝国的决定。幸运的是，传送门没有出现在王国境内，自己的生意与生活暂时还可以照常进行下去。
“我略有耳闻，陛下。” 文森特回答道。
拉克点了点头。
“我计划带着这两个学徒前往格拉斯联盟。”
文森特立刻明白了国王的意图。克莉丝有家人，而阿南则是个孤儿。由于此去格拉斯联盟路途遥远，看来国王特地来到这里是为了征得文森特的同意。这一举动充分显示了拉克对克莉丝的了解和关心。
“格拉斯联盟肯定已经乱作一锅粥了，”拉克解释道，“我计划利用这个机会让两位学徒获得与恶魔战斗的宝贵经验，这将极大促进他们未来的成长。”
“我明白了.....”文森特回应道。
他看上去犹豫不决。虽然他想借此机会拉近与国王的关系，但他不确定是否应该让女儿冒险前往如此危险的战场。无论有多么绝望，他都不忍心拿女儿的生命当做赌注。
“陛下，恕我冒昧，”文森特小心翼翼地问道，“克莉丝....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是我自己要去的，父亲，”克莉丝插嘴道，“大师本来只打算带阿南一个人前往，但我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文森特皱起了眉头。
“您不必试图阻止我....”克莉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我是来向您告别的，因为此行可能会耗费几周，甚至一个月。”
“如果莱克托知道了这件事——”
“——那又怎么样？”克莉丝听到哥哥的名字后显然感到有些恼怒，“在成为拉克大师的门徒之前，我已经是魔导城的长老了。父亲...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文森特叹了口气。他意识到女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他的话了，此次前来也并不是为了得到许可，而是通知他这个令人揪心的消息而已。
最终，文森特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我明白了，”文森特无奈地说道，“那么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他直视拉克的眼睛。
“请您保护好我的女儿。”
拉克迅速作答。
“请放心，我会将克莉丝的性命置于一切事务之上。”
拉克认真观察着文森特的脸庞——商人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很明显，脸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相比于上次见面，文森特似乎已苍老了许多。
“您应该多休息休息。”拉克提醒道。
“我会的，陛下。”文森特轻笑道。
短暂的沉默随之而来。
“我知道弗兰克在我背后搞些什么，”拉克思索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他有时会滥用权力。但是，只要他的行动与我的目标一致，我就暂时不会阻止他。”
拉克说的很清楚——他不打算干涉两个商会之间的争斗。他也给出了弗兰克的边界——必须与国王的目标保持一致。
“不过，为了我心爱的门徒——”拉克又说道。
克莉丝在听到“心爱的门徒”这个称呼时，迅速扭过了身子并将脑袋垂得很低。
“——我将给你一个机会，让莫雷家族能够重现辉煌，”拉克继续说道，“我听说，你的祖先原本来自帝国？”
文森特的眼珠飞速转动着。作为一名优秀的商人，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拉克的话对莫雷家族非常重要。
“听着，文森特。我将派遣五百名黑石骑士前往帝国，提供军事援助，”拉克说道，“而我希望你和西蒙尼，能代表我，指挥那支军队。”
在看了一眼西蒙尼团长后，文森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才是拉克先前说的提议。
尽管拉克年纪轻轻，但计谋却着实深沉。他一定是觉得弗兰克越来越难以驾驭了。为了制衡自己的专属商人，他决定给予莫雷家族这个机会。
“这将是一次危险的旅途，”拉克解释道，“即使有黑石骑士团和剑圣传人的保护，你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那么，你愿意前往吗？”
文森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如果他能成功完成这个任务，不仅会在新的军队体系中获得更多的权力与关系，甚至还能在帝国高层中铺开自己的影响力。为了莫雷家族的未来，无论战场有多么危险，他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陛下，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文森特坚定地说道。
拉克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您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也是莫雷家族的族长，”拉克说道，不再带着命令的口吻，“我期望你能与那些帝国人好好交涉一番。当然，既不能输了面子，也要掌握好分寸。虽然黑石骑士团非常强大，但它们并不拥有完善的智慧——这点西蒙尼会为你解释。所以，我将赋予你对这支军队的全部指挥权。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我对您寄予厚望，文森特先生。”
“陛下，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文森特回应道，“但是....容我多问一句，在您离开期间，谁来代替您处理王国事务呢？”
“阿尔维斯陛下将暂时代理我的位子，还有伊芙琳女士，” 拉克说道，“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
文森特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陛下眼光独到，伊芙琳小姐确实擅长处理政务......”
拉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徽章，递给了文森特。
“拿着这个吧。”
文森特恭敬地接过。仔细端详之下，他发现徽章是用纯金打造的，上面还刻有皇室的印记。
“它将赋予你应有的权力。”拉克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