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皇帝陛下召见！”
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黑格尔大帝一向公务繁忙，再加上帝国现在正面临着困境，阿黛尔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父亲接见。
“离朝会结束还有三个小时。公主殿下，我们得赶紧准备一下。”女管家塞琳娜说道。
阿黛尔点了点头，问道：“文森特先生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他侍女正在照顾那位贵宾，以确保他在见到皇帝时整洁得体。您不用担心。”
阿黛尔对卢卡斯人的习俗了解不多，但她知道，作为帝国臣民，在觐见皇帝之前必须要经过认真准备。
规矩根据来者的身份分为好几个等级，但它们都有几个共同点：衣着一定要整洁，进入皇宫前要交出所有武器，见皇帝时必须要跪拜行礼。
在黑格尔大帝看来，这些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前还真有人因为不遵守这些规定被当场判了死刑。
皇帝是整个帝国的太阳和月亮，其言行就是法律。一声令下，帝都的数十万士兵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慷慨赴死。
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后，阿黛尔与文森特乘马车驶离了公主宅邸，直奔皇宫而去。
阿黛尔自小在皇宫中长大，但真正体会到皇宫的波澜壮阔还是在她去过卢卡斯王国之后。仅皇宫的右翼，就比拉克·马库斯居住的皇家城堡大了一倍还多，更别说还有中庭和左翼了。除开三个主体部分之外，皇宫的后方还矗立着太阳宫、月亮宫、皇家陵园、皇家神殿、宫廷法师团总部，以及众多高耸的法师塔。
这里是帝都的核心城区，汇聚整个大陆五分之一的财富与知识。当然，它的成就全部得益于“大地吞噬者”黑格尔在数十年间占领了整个大陆五分之一的土地。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阿黛尔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卢卡斯大使。她本来以为文森特会手足无措，紧张兮兮。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位城府甚深的商人一点也没显露紧张的迹象。
施展阅读人心的能力，阿黛尔凝视着文森特头顶出现的墨迹。
[从装饰规格来看，右翼是皇帝陛下的居所。]
[而出入左翼的人群衣着华贵但非正式着装——那里应该是皇室宗亲的居所。]
[中庭应该是帝国议政的所在，那些代表着帝都以外各个领主的旗帜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皇宫两翼都有兵营守护，再加上后方的法师塔以及其他地区的十万精兵。整个上城区确实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阿黛尔一时有些困惑。她不明白这位大使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悉如此精确的信息的，但对方确是分析地分毫不差。
“我们进去吧，文森特先生。”阿黛尔说道。
“好的，公主殿下。”
一踏入皇宫中庭，宫廷侍从便将二人引领到一处休息大厅。亚诺·弗雷德早已等候在此处，一看到二人出现，便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亚诺大人，您好。”阿黛尔问候道。
亚诺礼貌地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大使先生。”
短暂的寒暄后，三人在沙发上坐下，相对无言。大厅角落里的几名侍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从头到脚审视着文森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王国使者的鄙视与厌恶。
几分钟后，一名内侍走进休息大厅。他站定在三人面前，清了清嗓子说道：
“皇帝陛下有令，只允许阿黛尔公主和亚诺勋爵进入大殿。”
阿黛尔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公主锐利的目光，内侍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公主殿下。再次重申，只有您和亚诺勋爵有资格觐见陛下。”
“这简直是胡闹！”阿黛尔大声抗议道。
“请不要质疑您父亲的旨意，阿黛尔公主，”内侍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所说的话也变得有些阴阳怪气，“卢卡斯人已经被允许了参观皇宫。至于是否可以觐见陛下，这里没有任何人敢做类似的保证。”
多么傲慢的回答。
帝国还是那么地高高在上且不通情理。他们把阿黛尔公主与文森特大使召来皇宫，结果却不让其中的一位觐见皇帝。
阿黛尔望向文森特，默然不语，似乎在用眼神表达歉意。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把卢卡斯人留在自己的宅邸中，也不愿带到皇宫来接受这无端的羞辱。
无论如何，文森特·莫雷都代表着卢卡斯国王的权威，理应得到帝国上下足够的尊重。
与此同时，阿黛尔也明白，自己在这个地方没有太多政治权力。从内侍刚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家伙并不怎么在乎公主殿下的感受。
内侍对亚诺·弗雷德尊敬有加，对阿黛尔公主冷漠无感，而对文森特则充满了厌恶。
真是失礼至极。
“对不起，文森特先生。我没想到……”阿黛尔最终还是开口道歉了。
文森特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内侍就又插话了。
“亚诺勋爵、公主殿下。皇帝陛下在等着呢，快跟我来。”
阿黛尔皱起了眉头。
“文森特先生，请您在此稍候片刻。我会和父亲好好谈谈.....”
她只得无奈地丢下这句话，以安抚卢卡斯人即将丢失掉的耐心。
由内侍领路，阿黛尔与亚诺离开休息大厅，穿过一系列走廊，最终到达了位于中庭第二层王座大殿。
王座大殿的大门由黄金制成，宽五米，高七米。四名身着全套板甲的宫廷卫士站在门旁，手持长戟，身形笔挺。
内侍没有正眼瞧他们，而是简单丢下了一句话便停步在原地。
“我带来了亚诺勋爵和阿黛尔公主，请向陛下通报。”
“遵命！”
其中一名宫廷卫士将大门打开一条细缝，闪身入内传递消息。不久后，二人获准面见皇帝。
“陛下在大殿尽头等候，”宫廷卫士说道，“公主殿下，亚诺勋爵，请进。”
大门被四名卫士完全推开，揭示了王座大殿内部的景象。一盏由无数卡兰石组成的巨大吊灯悬挂在大殿顶部，把大殿照得明亮无比。地面上则铺着一条宽大的红地毯，由入口处一直延伸到皇帝的宝座。
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大殿中还聚集了一些帝国的重要官员。
首先是梅耶拉公主的伯父，帝国的剑圣，宫廷卫士的总指挥官——“帝王之刃”拉扎鲁斯·伊萨克。
其次是前任外交大臣，现任宰相，人称“帝国之狐”的马尔科姆大人。
再次是帝国五位大将之一的赫尔松将军。阿黛尔还瞥见一名军官，军服上绣着二皇子的徽记，站在将军身旁。
阿黛尔与亚诺·弗雷德低头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当到达合适的位置时，二人同时跪倒在地。
“阿黛尔·洛恩嘉德，向帝国的日月——皇帝黑格尔·洛恩嘉德陛下致敬！”
“亚诺·弗雷德，向帝国的日月——皇帝黑格尔·洛恩嘉德陛下致敬！”
寂静降临，阿黛尔能感受到父亲幽深的目光。
数秒钟后，黑格尔用深沉的嗓音开口了。
“抬起头来。”
二人抬头起身。时隔数月，再次见到父亲的阿黛尔感到有些紧张。
黑格尔耷拉着脑袋，眼睛下方有两道明显的黑圈，似乎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休息好了。他脸上的皱纹也比之前多了很多，皮肤变得苍白而干燥。
“这才过去三个月，父亲....似乎老了好几岁。”阿黛尔在心中念道。
尽管帝都内外一片太平，但皇帝看上去却如此憔悴。这充分表明了帝国目前所面临的严重困境。
“怎么了，阿黛尔？”黑格尔问道，“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阿黛尔急忙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陛下！”
“是吗？”黑格尔笑了笑，“亚诺，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亚诺·弗雷德表情漠然，丝毫不愿意掩盖自己的真实看法。
“陛下，您看上去糟透了。”
黑格尔的笑容更甚，甚至还赞许地点了点头。
“说得好，亚诺。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你不像其他宫廷法师那样怕我。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
听到这句评价，亚诺面露不悦。
“陛下，您是指哈里森大师还是安格玛大师？”
“当然是.....哈里森大师！”黑格尔面露尴尬地说道，“谁愿意变得像安格玛那样？那个秃头、阴险的老家伙。”
与憔悴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皇帝似乎比以前更加健谈了。
“说正事。关于使团在卢卡斯王国经历的一切，我已略有耳闻，”黑格尔正色道，“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们自己的故事，汇报吧！”
陪同使团前往卢卡斯王国的帝国士兵肯定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皇帝。皇帝本人也早已收到了拉克·马库斯送给帝国的寄生症解药和曼德拉草。
因此，这次的会面只是为了印证一些细节。例如，拉克·马库斯究竟是个怎样的国王？——这必须得由聪明能干的阿黛尔与亚诺共同给出结论。
“遵命，陛下。”
阿黛尔咽下一口口水。
她定了定神，开始详述自己在卢卡斯王国经历的一切：从天使港航行到卡夫卡港的旅程、开尔文领地的现状、奴隶们的命运，以及卢卡斯首都的风土人情。
阿黛尔还描述了矮人使团的情况。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尸体被一车车地运往拉克·马库斯的皇家城堡，始作俑者竟然是一条年轻且态度傲慢的火龙。
接着，阿黛尔开始叙述莫顿双子的故事：他们如何假扮成皇家法师，潜入炼金塔；如何差点杀死一位在卢卡斯王国备受敬仰的女性法师；以及如何与“穿心者”巴赛勒斯周旋，期间还丧心病狂地将利刃指向了自家的公主。
最后，拉克·马库斯出现了。依靠一名被称为“黑石领主”的强大骑士，他轻松地制服了莫顿双子。
在故事接近尾声时，阿黛尔描述了传送门出现时的情景以及拉克国王的慷慨援助。
拉克的原话是，他不希望帝国的灭亡。为了证明诚意，他甚至愿意亲自前来帝国与皇帝会面。
在倾听整个故事的过程中，黑格尔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会时不时地皱起眉头，在听到莫顿双子的事迹时甚至会露出奇怪的微笑。
其他人或许难以理解皇帝陛下的反应，但阿黛尔很清楚父亲在想什么。不断涌现在黑格尔头顶的墨迹证明了一切。
阿黛尔明白，尽管表面若无其事，但父亲的内心其实早已怒火中烧。
[该死的废物！]
[不仅没能杀掉拉克·马库斯，居然还蠢到被活着俘虏！]
[难怪宫廷法师团不要这两个人，真是两个没用的家伙！]
[拉克·马库斯可能已经知道了，是我派人去王国捣乱的。]
[但他仍然送来了怪物感染的解药，甚至还派来了五百名骑士前来支援？]
[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虽然令人作呕，但没关系。那些骑士足够强大，甚至能够毫不费力地杀掉莫顿双子。]
[帝国必将对其善加利用！]
[就让他们充当肉盾，助我重夺沃克海姆吧！]
在听取汇报的同时，黑格尔已经开始策划如何利用黑石骑士夺回沃克海姆城了。当然，他计划以最鲁莽的方式使用这些支援，显然是为了在消灭恶魔的同时也能进一步削弱卢卡斯人的力量。
[不过...阿黛尔说的都是真的吗？她是否错判了那些骑士的实力？]
[好在有拉扎鲁斯在。]
[我会利用剑圣的实力来衡量那些黑石骑士。]
[那个叫西蒙尼的家伙，据说他的父亲也被称为“剑圣”？]
[最好让拉扎鲁斯与他打一场！]
据阿黛尔所述，率领黑石骑士团的西蒙尼团长曾经是卢卡斯王国皇家骑士团的领袖，与剑圣拉扎鲁斯拥有类似的军衔。
在黑格尔看来，西蒙尼只是一个孱弱小国的军队领袖而已。即使拥有身为“剑圣”的父亲教导，他也未必能在拉扎鲁斯的手下活过三招。
帝国的剑圣——拉扎鲁斯·伊萨克，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最强水平。他不仅精通军事指挥，其剑技的强大程度也足以让学者公会将其列入大陆强者的排名中。
他是整个大陆排名第九的存在，被誉为“帝王之刃”。
尽管不如哈里森大师拥有气势磅礴的魔法，但他在一对一战斗中的统治力绝对不输帝国五名将军中的任何一个。
反观西蒙尼，区区一个小国的骑士领袖根本无足挂齿。
“亚诺，我很好奇，”黑格尔转向年轻的宫廷法师说道，“你认为拉扎鲁斯指挥官和西蒙尼团长，谁更强一些？”
这个问题极为突兀，但亚诺·弗雷德并没有过多考虑，而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毫无疑问，陛下。拉扎鲁斯大人更强。”
黑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与所谓的‘黑石领主’相比呢？”
亚诺顿了顿，转身瞟了一眼拉扎鲁斯，然后果决地回答道：
“黑石领主更强，陛下。”
宫廷法师的答案让所有人都倍感吃惊，剑圣拉扎鲁斯的额头甚至隐隐开始冒出青筋。
黑格尔一反常态地鼓了鼓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兴奋表情。
“阿黛尔！”
“陛下？”
“你带来的那个叫文森特的家伙，还在皇宫里吗？”
“是的，陛下，”阿黛尔回答道，“大使先生目前正在休息大厅中等候。至于西蒙尼团长.....他选择留在帝都城外，看管黑石骑士团。”
“嗯.....”黑格尔捋了捋胡子，兴趣盎然地说道，“我想和文森特谈谈，带他进来！”
命令发布后，宫廷卫士立刻差遣内侍，将文森特·莫雷带到了王座大殿。
连日来认真学习帝国礼仪的文森特丝毫不乱，一步一踏地走到王座之下，始终没有直视皇帝的眼睛。
“我，文森特·莫雷，向帝国的日月，伟大的皇帝，黑格尔·洛恩嘉德陛下，致敬！”
“抬起头来，不要浪费时间！”黑格尔的语气中透露出不耐。他甚至没有向对方提供的寄生症解药，以及五百名前来支援的黑石骑士表示感谢。
“大使先生，我们的宫廷法师——亚诺·弗雷德，似乎认为你带来一位比帝国剑圣更加强大的战士。”
文森特瞪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亚诺。这位法师平时话不多，没想到会在这种问题上给予卢卡斯人肯定。
“既然拉克国王夸下海口，说那些骑士会帮助帝国赢得战争，那么我就不得不先行测试一下他们的实力了。”
黑格尔侃侃而谈，仿佛连日来被恶魔大军摧毁的自信又在卢卡斯人的身上找了回来。
“毕竟，没有哪个君主希望自己的军队受到别国援军的拖累，你说是吧？就让我们看看，‘黑石领主’与‘剑圣’，究竟谁更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