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也是才想起来的。”洛明枫摇晃着脑袋，似乎想把更多从很久以前听闻的信息抖出来，“毕竟我跟药王谷白家也不算熟，只是清楚有这么件事而已。但刚才白贤表现得那么强烈，对炼气的那种渴望，简直像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一样，这才让我回想起了。”
虽然自己之前并不清楚这兄妹俩中哥哥的名字，但知道妹妹叫做白惠。白贤，白惠，这不一下就对上了吗，“贤惠”啊。有些炼气世家就喜欢这么给后代起名，相类似的，还有陈静和陈文俩姐弟。
再把自己了解到的其他信息一一对应上去，自然就能够判断出白贤就是药王谷白家的嫡长子。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只要我不曾见过光明。”徐司令莫明说了这么一句，看上去颇为感慨的样子。
“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普通人，哪怕现在见识到了你们炼气师的力量，这心里啊，居然也没有多大感触。嘿，还真奇怪。”
你老当然不需要渴望啊，好些个宗师级的炼气师都要听您的。更深的一些炼气大佬也要给面子，再说了，打架又不需要您上——这些只存在于洛明枫的脑海中，他可不敢把这些说出来。
“嗯，思考一下白贤所处的环境，他有这样的执念……便不难想象了。”李将军赞同地说道。
“所以，这应该也算是他的一生追求吧，想找出一条普通人也能成为炼气师的道路。”洛明枫也在感慨，任何事物的获取都有其代价，而这份代价，想必白贤应该很清楚了。“现在这条道路的模糊地图已经摆在他面前了，他根本抵制不了这样的诱惑。”
“而且，司令。以我多年相处的经验来看，黑院那些令人尊敬的研究员们，其实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清高寡欲，相反，他们十分贪婪。他们一个个都贪婪到想要破解这世界上的所有神秘，甚至以生命为代价也不惜。”
进入黑院的研究者都上过政治课，还通过了相应审核，上面这才放心供应大量资源，来实施那些看上去不可能的研究。
不然的话……倒是想起一句话。无德无才是废品，有德无才是凡品，有德有才是上品，无德有才是危险品。
“按照你这么说，他们这些人简直就跟饕餮一样了？”徐司令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担心白贤的状态。”洛明枫可没有听出玩笑的意味，自己还在认真地思考，“白贤身上的气比普通人多些，但是非常紊乱，而且还有非常多暗伤……应该是拿自己做实验，搞成这样的。唉，希望这一次能给他带来一些慰籍吧。”
当他们走出实验室的时候，月亮都已经快要归隐了，星星也都一个个疲惫地眨眨眼睛。各自瞧了眼手表，时间逼近凌晨，于是几人便告别。
洛明枫回到了宿舍，现在的宿舍重修了，一栋栋大楼呢，可不是当初结晶龙群进攻前的集装箱房。而且，自己作为龙牙队长，又拥有少将军衔，还有一个单独的一人间居寝呢。
也算是累了一天，教训那些头龙还是很辛苦的，毕竟一个个皮糙肉厚的，不仅会偷奸耍滑，还食量巨大。简单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准备用温暖的美梦治愈这一天的疲惫。
没有玩手机。唉，几年前当教官的时候，还可以经常玩玩，而且训练营用的卫星网络，那网速嘎嘎快。但自从进入部队后，也把习惯给改了。首先，响应部队，其次，自己的手机时刻处于安全信息部门的监管下呢。
看点啥都有人盯着。
洛明枫躺上床。刚合上眼没过多久，突然，眼睛猛然睁开，眼球上的血管几乎都要爆裂，双拳抓得紧紧的，上牙紧紧咬着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尽全力忍着那股从心底传来的绞痛。
痛！实在太痛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巨力给握着，在这双看不见的手中，变换着各样的形状，痛苦得难以呼吸！
转身摔下床，艰难扶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卫生间移动。
幸好房间隔音效果不错，而且自己是排头第一间，旁边那间原本是周千博的，所以还空着。因此，没有队员察觉到这里的异样，毕竟哪怕感知再敏锐，也要主动去感知才能发现。
更别说现在一个个估计早就睡着了。
冲进卫生间，打开灯，光亮的瞬间，便一眼瞧见镜子里的自己——一张无比憔悴的脸庞出现在镜中，枯黄的皮肤，灰白的头发，干裂的嘴唇，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那双浑浊的眼球正从镜子里同样盯着自己。
洛明枫看了一眼支撑着洗漱台，让身体不至于倒下去的双手，仿佛没有一点肉，斑白的皮肤包裹着脆弱的骨头——现在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又开始了吗？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洛明枫咬咬牙，甚至都不敢太用力。在全力的控制下，一股强烈的炼气从气田处涌出，贯入四肢，重新洗刷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身躯。
就好像干枯的田地得到了春雨，又好像干瘪的气球被吹满了内在，洛明枫身体的异样正在快速消失，身体健硕的肌肉重新鼓起，灰白的头发重新柔顺，揉捏着心脏的力量逐渐消失，两个人逐渐变回原状。
这一股强烈的炼气包裹着他的全身，滋养着，修复着，就好像蛋壳保护着内部的柔弱。仔细一瞧，洛明枫身上这炼气跟平常所用的元初炼气竟不太一样，带着淡淡的青蓝色，虚无缥缈得跟雾气一般。
洛明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这股气在身体内来回游走，仿佛身体内部的免疫系统受到主观控制，逐渐清除那些侵入的细菌病毒。
他非常小心，闭上眼睛，额头不断冒出汗水，这股力量治愈着自己，同时也摧残着自己。
比方说，这股奇妙的炼气，刚才右手冲得猛了点，现在整只手白皙得跟块玉似的，柔顺细腻，感觉骨头都是软的。
“嘶——，还是有点没控制住啊。”洛明枫叹了口气，现在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于是又把那股炼气重新收回气田。
大致都变回了原状，除了自己的右手，不仅体型缩水，还肌无力，简直跟个婴儿似的。好在这新的异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往平常的状态恢复，不过估计也需要好几个小时。
看了眼窗外，异界的月辉是那么明亮，照在自己身上，这具身体仿佛玉般，晶莹剔透。
“啊，师父，快点来救救我吧。徒儿呀，实在快顶不住了。”
……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处寂静荒凉的野外，坐落着一个小小的营地。
地方不大，但很安全，中间还燃着温暖的篝火。
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明亮的火光旁，正在往本子上写些什么。遇到行笔停滞处，她便时而抬头仰望星空沉思，或时而咬着笔盖发呆。
“艾薇儿，还不去休息吗？在这干什么呢？”艾斯达走了过来，一同坐在火堆旁，炽热的温度驱散了体表的寒意，他顺手把自己的佩剑放在身旁。
“哇！居然还用的是华夏文字，你这是怕兄长我看懂？”艾斯达开玩笑地说道。
“谁担心你这个木头看懂啊？”艾薇儿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把笔盖好放在身边，给艾斯达解释道，“我就是为了尽可能详细地贴合实际。因为其中有些材料我不知道该怎么翻译，所以就直接用原文了，但是我加了注释，这样以后要寻找的话也方便一些。”
这一下就把艾斯达的兴趣勾了起来，一头凑了上去，“材料，你是想要造什么东西吗？那你现在写的都是什么呀？”
“也没什么重要的，就都是一些老师上课讲过的东西。”艾薇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自己这兄长赶远点，挡着光了。
“嗯，你那什么上课用的笔记本不都带回来了吗？我记得就放在你书包里，书包还在车的后备箱呢。”
“笔记本和课本上记的都是考点，我现在写的是老师在课堂上随口提到过的一些东西。我怕忘了，所以现在给记下来。”艾薇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那小小的笔记本上，同时也应付着艾斯达的问题。
“虽然虽然老师说，没让记笔记的东西，都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知识。但这份不重要，也只是对于他们而言，对于现在的艾美拉斯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就比如说这个黑火药，老师说它的记忆口诀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但是老师又说，硫，硝，木炭实际上的配比好像是2比15比3……这里我还有点没搞懂。”
“额，妹呀，这硫啊，硝啊，木炭啊……都是些啥玩意？”艾斯达摸着自己的脑袋，有点疼。本来艾薇儿在秘法会学到的那些知识，自己就很头疼了，这又在华夏基地进修了下，自己更加听不懂了。
“我也不太清楚对应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大概能猜出来。根据特性，硫磺生长于火山地带，带有臭禽蛋气味，可能是我们这儿的莹黄石。硝的话，听老师说过，海鸟粪便中的白色部分富含大量硝。至于木炭，其实就是木质黑石。”
“后半句的白糖，据说是锦上添花的作用，应该就是白颜色的糖果吧，说不定是特制黑火药的东西。毕竟异界人平时吃的糖好像叫作蔗糖，都是晶莹剔透的。”
“那这个黑火药有什么用呢？”艾斯达实在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自己善于使用武器，但并不喜欢创造武器，所以直接问起了作用，“听着像种药品，还带了‘黑火’这些字眼，怎么听也不像是什么好药……该不会是某种禁忌药品吧？”
如果是往常，艾斯达说出自己的猜测后，都会遭到艾薇儿的一顿奚落。但这次，少女却微微一笑，“从某种角度来说，木头，你还真说对了。”
“啊，艾薇儿，我可不能让你弄这么危险的东西！”艾斯达一听，就下意识地想要阻止。
“我又没说你完全猜对了，冷静点，听我解释。”艾薇儿把自己兄长安抚好后，又想了想该怎么说，“木头，你可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吗？”
“我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哪知道去它重不重要？”果不其然，艾斯达直接化身风扇，摇头。
艾薇儿选了个兄长应该感兴趣的角度入手。
“喂，木头，你说华夏战士的那些武器厉害吧？”
“厉害！当然厉害！拿着他们的武器，普通人都可以干掉超凡者，甚至连那些巨龙都不是对手。”艾斯达瞬间激动起来，枪炮带给他的震撼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在此之前，在艾斯达的狭窄认知中，一对一的情况下，就算普通人身着重装，手持利器，也不可能打败一名赤手空拳的超凡者，哪怕只是低阶，甚至学徒。
“那现在我告诉你，这个黑火药，是发展那些武器的根基……这么说的话，你意识到它的价值了吗？”
“什么？！”艾斯达刚要飙出高音，就硬生生给了自己一巴掌，赶忙把声线给压低，“这么重要的东西……妹啊，你是怎么想的？！不怕咱们被灭口啊！”
话说艾斯达这一巴掌的声音，其实就比他刚才要飙出的高音还响亮。
他现在的心里充满了担忧，拥有那样的武器当然是好事，但在发展起来之前，又不见得有多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不用说华夏难道能够眼睁睁看着他们强大的武器被艾美拉斯窃取吗？！
“放心，这些都是老师上课提过的，据她所说，这些是华夏小孩都能了解到的常识，明显不在意我们能够学到这些。”
“啊，这又是为什么？”艾斯达瞬间头又懵了。华夏人这么大方吗？连那么强大的武器都可以直接送人。
“很简单，上了这么些天的课，我也算是理解到一点了。”艾薇儿合上笔记本，语重心长地说，“因为就算知道了配方，我们也没有创造的能力，至少没有批量创造的能力。”
“究其原因，是我们艾美拉斯，不，是希泽尔大陆上的大部分势力，都没有的一种能力。”
“强大且完善的工业生产力。”